“这……”
薛堂听到顾珩的询问，略微有些迟疑。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既然已经开了口，那这事就不该再瞒着，他也瞒不住，可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一则，那东西是云嫦的，事关重大，他保存了多年，应该继续好好保护。
这也是他亏欠云嫦的。
二则，他明知道云嫦出事，却没有施以援手，而是隐姓埋名多年，他也不确定，顾珩和沈云轻是否能饶过他。
那两本册子，也算是他保命的筹码，他不想轻易开口。
薛堂的表情，沈云轻看得清楚。
她也能理解。
沈云轻起身，冲着薛堂微微福身，她给薛堂行礼。
薛堂瞧着，不禁一愣。
“这……”
“薛伯父，当年多谢你对我姐的照顾，我也感激你，这么多年，为她守着重要的东西。这几年你吃苦了，是我们姐妹亏欠你的。只要你交出我姐的遗物，作为交换，我可以手书一封，送你去药王谷，你是习医之人，以后在药王谷生活，应该能更自在些，成吗？”
“我……我没想过要什么报答，我……也没有交换的资格。”
薛堂回应，声音细若蚊蝇。
在云嫦的事上，他不敢居功，他自知不配。
就是沈云轻的这一大礼，他也是配不上的。
这么想着，薛堂微微叹息，也没有再瞒着，看着沈云轻，他快速回应。
“你们都生活在京都，应该知道，江鹤远的夫人小岳氏，靠着岳家、江家的背景，在京中开了一间银庄，叫四海银庄，四海银庄的生意虽说做的不算大，但是，他们有个保管库，专门打造了机关储物柜，为权贵富商保存重要的物品。”
沈云轻意外。
“你是说，你把那两本册子，放到了四海银庄的储物柜里了？”
“是。”
对上沈云轻的眸子，薛堂点头。
“我从国公府逃了之后，也不确定自己能去哪，能做什么，更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有危险，是否会被人查被人抓。
那东西放在我身边，根本就不安全，我不敢冒险。
再加上，之前我一直都生活在国公府，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地方，能藏东西，我就想，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就最安全。
灯下黑，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岳家也好，江家也好，他们必定不会想到，我会把那东西，藏在四海银庄，只要四海银庄不倒，那东西就应该是安全的。
倘若四海银庄真的倒了，江家和岳家也完了，那……大约就是命吧。
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一边说着，薛堂一边起身去了桌边上。
他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到桌上，他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数字，还有一个特殊的图案标记。
四海银庄的储藏库，只认编码不认人，这是规矩。
薛堂写的很快。
“世子爷可以让人记下这串数字，还有图案标记，到四海银庄将东西取出来。”
“嗯。”
顾珩扫了一眼桌上的薛堂写下的东西。
之后，他一挥手，就把桌子擦干净了，他看向沈云轻。
“我去安排，你等着我。”
“好。”
顾珩办事，沈云轻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应得迅速。顾珩起身，很快就出了房间。
明显，顾珩一走，薛堂的情绪和状态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沈云轻将薛堂的模样看在眼里，她轻轻垂眸笑笑，“世子爷表面看着冷，可实际上，他人很好，你不用怕他的。”
“是，只是……有错的人，胆子大约是注定要小些的。”
“错的不是你。”
几乎是在薛堂话音落下的瞬间，沈云轻就开了口。
是面对，她语气真诚。
“我姐命苦，一辈子都在为我操劳，到最后，也没能落个好下场。若真说有错，那也是我的错，是那些害我姐的人的错。”
薛堂无非是被裹挟进来的，他能做到今日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沈云轻不贪心，也不强求。
听着沈云轻的话，看着她的模样，薛堂心里发软。
所有的恐惧都散了。
“你姐她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她，你们姐妹俩都是好的。”
“是啊，我姐心里有我。”
沈云轻感慨，她心里，全都是云嫦的模样，是这些年来云嫦待她的好。虽然，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云嫦调查尧山城的事，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可她就是隐隐有种感觉，她总觉得，云嫦之所以会招来杀身之祸，也跟她有关。
越是这么想，她心中的痛、她心中的愧，就会越多。
半晌，沈云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看向薛堂，她轻声询问。
“薛伯父，我姐在你那治疗的时候，也承受了不少痛苦吧？”
“嗯。”
薛堂也没兜圈子。
“她脸上伤的本来就重，要吃苦头，这是必然的。只是，人在世上走一遭，太多的时候，痛苦并不来源于身体，而是来源于心。毁了脸，她内心承受的折磨和煎熬，远比她身体承受的，还要多得多。更何况，她心里藏着事，她给自己肩上加了担子，又无人可倾诉，她的日子，必然也就更苦了。”
薛堂的话说的实在，也正是这一句句的大实话，更让沈云轻的心，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有些后悔了。
后悔让江静姝和顾承，死的那么容易了。
以命抵命，他们是把命还给云嫦了，可是，云嫦受过的苦，他们却还欠着。
他们还不清。
紧紧的握着拳头，沈云轻再也没有开口。
大约一盏茶左右的工夫，顾珩就回来了，瞧着沈云轻的模样，哪怕没听到她和薛堂又聊了什么，顾珩也能猜到七八分。
顾珩快步到沈云轻身边。
“轻轻，我这边都安排好了，无隐去取东西，明日一早就能把东西带回来。你这边准备准备吧，也好送他去药王谷。”
“嗯。”
沈云轻的思绪被拉回来，她起身去写信。
很快，她就将信写好了，交给了薛堂。
“薛伯父，信我写好了，世子爷的人会送你去药王谷，到了之后，你拿出这封信，自会有人帮你安顿打点。”
“多谢。”
薛堂拿着信，眼眶酸涩。
他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把医术捡起来，他更没想过，自己还能进药王谷。
沈云轻给了他一个好去处，也给了他一个归宿。
挺好。
薛堂很快就离开了。
外面，顾珩也都已经安排好了，自会有人送薛堂离开。
看着房门被关上，顾珩抬手，将沈云轻拉进自己的怀里，他定定的看着沈云轻。
“轻轻，你要记着，木已成舟，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你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但不能就此沉沦。你要知道，每一次的调查，于我们而言都是收获，而有收获，就是好的，嗯？”
“我知道。”
道理沈云轻都懂，只是感情这回事，很多时候，是难以控制的。
顾珩抬手，用温热的手指，抚上沈云轻的眉心。
他动作很轻。
其实他心里，也是怕的。
现在，沈云轻只是探究到了云嫦之死的冰山一角，她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若是她的身份真被证实了，若是她真与海亲王夫妇有关，与尧山城有关，那她又要承受多少？
到时候，她能承受得住吗？
顾珩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