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掩盖身世疑云，珩王殿下你就联合刺客，刺杀自己的父皇，大胤的君主？弑君，弑父，弑……蔺少舒，你难道就不怕下地狱？”
一道幽冷的声音蓦地传进蔺少舒的耳边，他只见永徽帝那双不曾瞑目的眼，瞪向他……
他惶然大惊道：“不，我没有，不是我！”
他看着他的双手，竟是看见双手上沾满了黏腻的血迹。
难道，是他，是他杀了自己父皇？！
这怎么可能……
“殿下……殿下？”
张阁老带着诧异的目光看来，蔺少舒满头大汗淋漓，双眸没有聚焦的看向自己双手……
他的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蔺少舒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有闲心打量着四周，只看见他自己依旧是站在宝殿外。
没有那道幽冷、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有的只是大臣们不安和困惑的眼神。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此时，整个护国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护国寺最外一层，由禁军副统领陆铮与人交战，厮杀声清晰的传入内殿，可想而知陆铮那里必然是一场苦战。
今日在场随侍永徽帝的大臣们大多数都是文臣，听着那些厮杀声面色雪白，胆子小的已然是两股战战，不知所措。
但真正让他们感觉到危机逼近的，不是那些出现在护国寺的反贼！
而是倒在血泊中的天子……
这下，真的是天塌了！
外界的厮杀声与眼前血腥一幕交织在一起，蔺少舒此时只觉像是做一场噩梦，光怪陆离的梦靥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竟也听不清张阁老在耳畔张张合合的究竟在说些什么。
蔺少舒神色恍惚的揉了揉眼，瞧见内殿那蒲团上未曾干涸的血迹，心头又是一颤……
张阁老此时也没想到，往日里机敏，行事果断的珩王今日竟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由皱眉重复道：“殿下，圣上伤重，已着御医医治，如今乱局您得做个决断啊？”
说话间，张阁老看了被谢老太傅抓着不放的蔺巽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本来如此混乱的场合，最有威望和实力处置的人是蔺巽，可是现在，偏偏蔺巽竟成了刺杀帝王最大嫌疑人，他们只希望寄托于其余皇子。
可是蔺少瑾一向在京都没个正形，管不了眼下的事情，而素日里看似八面玲珑的蔺少舒，遇到如此混乱杀伐的场合，终归缺乏了决断的魄力。
想到此处，张阁老心中惋惜一叹……
蔺少舒此时并不知张阁老心中叹息，此时他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
永徽帝，没死！
他心中生出一种恐惧，下意识的看向一旁夏炎，夏炎给了个让他镇定的眼神。
蔺少舒攥紧手心，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蔺少舒恢复了些许神智：“来人，将摄政王与他麾下的人捆绑住，一切等退了外面的叛军乱党再行处置！”
“是……”
夏炎应了一声，目光不善的看向蔺巽……
此时，在战场上以一敌百，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却被谢老太傅一个年逾花甲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臣单手扣住。
别看谢老太傅一大把年纪了，但是力气却是不减当年，一只手紧紧攥住蔺巽唯恐他跑了。
当然，更多的是蔺巽没敢挣扎。毕竟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蔺巽担心明日婚宴老太傅没法儿参加，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谢老太傅道：“您轻些，本王不跑，您小心自己别摔坏了，学堂会生气的……”
谢老太傅觉得蔺巽这话是在瞧不起他！
想他年轻的时候，虽是文臣，可却也是骑马射箭的一把好手，顿时火冒三丈，怒道：“蔺巽，您何时变得如此巧言善辩了？”
蔺巽……
他都还没来来得及说什么，任由蔺少舒和夏炎往他身上泼了这么多脏水，什么时候成了巧言善辩？
就在蔺巽觉得自己在老太傅面前百口莫辩的时候，蔺少舒忽然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看着谢老太傅道：“外祖父，您看今日之事如何处置？”
“您是四朝元老，德高望重，护国寺之变让我们措手不及，还请您主持大局！”
蔺少舒说的大义凛然，旁人只觉珩王殿下当真是礼贤老臣。
可，此时此言一出一直未曾说话的谢雨鸿脸色变了。
蔺少舒这混账东西又拿他父亲和谢家当枪使呢！
蔺巽的功夫深不可测，恐怕就连青莲卫夏炎都不是他的对手。
蔺少舒担心自己的人，无法制服蔺巽，又见蔺巽对谢老太傅十分敬重……
就算是为了萧雪棠，蔺巽对老太傅和谢家，也不会做出无礼之事。而蔺少舒就是抓住了蔺巽这个软肋，想要借老太傅的手，对付蔺巽！
此刻谢雨鸿咬着后槽牙，阴沉沉的目光看着蔺少舒。
他们谢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样对比下来，就连蔺巽看起来都比蔺少舒顺眼多了。
谢雨鸿沉着脸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谢老太傅犀利的目光看了蔺少舒一眼。
在老太傅那清亮如雪的目光下，蔺少舒下意识低下头……
片刻之后，只听谢老太傅冷笑了一声，道：“好，既然珩王这么说，那老夫今日就倚老卖老，当堂审问摄政王殿下一回……”
谢老太傅那一双饱经沧桑，但依旧明亮锐利的目光看着蔺巽，问：“今日护国寺圣上遇刺，可是你所为？”
蔺巽淡然回答：“不是。”
“王爷可曾有过不臣之心？”
“并无！”
“当年先帝之死，可与王爷有关……”
此言一出，这下就连张阁老都倒抽了口凉气。
这老谢，是真的疯了？！
他还真的敢什么都问啊……
朝臣们也面面相觑起来。
朝中大臣谁人不知蔺巽与先帝感情深厚，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这些年蔺巽更是因为先帝之死耿耿于怀，一直在暗中秘密追查先帝的死因。
可谢老太傅，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难不成当年甘露之变，先帝之死，有什么隐情？”
在一片低声议论中，有人终于说出了那四个字。
皇室的禁忌——
甘露之变！
蔺少舒眉心微皱，而夏炎神色却是骤然变得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