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英雄论
李长春一甩袖袍：“你们这些所谓的诸国使臣，其实是一些没有是非、仗匹夫之勇沽名钓誉的可怜虫！”
李长春的话语让在场之人无不愤怒！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各国的权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人物了，如今却被李长春这般数落！！！！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炎国君的反应。
然而，大炎国君却出奇的平静，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李长春的身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李长春，你的话虽然尖锐，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大炎国君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但是，你的行为，已经给诸国带来了太大的伤害。
正所谓成败论英雄，今天，我大炎就要代表诸国，对你以及凌不凡进行审判，你服吗？”
李长春轻摇着头，脸上满是从容之色：“陛下以成败来评判英雄豪杰，然而这所谓的成败，又岂能在当下就轻易确定下来呢？”
大炎国君闻言，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面带玩味之色地问道：“哦？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要和朕辩论一番不成？”
他的目光扫视着李长春，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李长春连忙谦逊地摆了摆手，回答道：“不敢不敢，老夫又怎敢与陛下辩驳。
这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而已……”
大炎国君闻言自然淡笑了一下，他大手一挥，朗声道：“来人啊，给李先生赐座！”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微微一愣，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猜不透大炎国君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宁真快步上前，亲自为李长春搬来了一张凳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李长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张凳子，并没有顺势坐下。
相反，他转身面向一旁的凌不凡，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诚恳地说道：“殿下，请上座……”
凌不凡显然也没有料到李长春会如此举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犹豫片刻之后，他开口劝道：“李老，您快请坐吧……”
李长春却是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正色道：“万万不可，殿下。
君臣之间的礼数绝不能有所僭越，还望殿下不要推辞！”
眼看着两人竟然在这众多国家代表齐聚的场合上互相谦让起来，在座的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禁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毕竟这种你来我往的推让实在是太过拖沓，而且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终于，大炎国君忍不住再次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再搬来一张凳子。
随着新凳子的到来，这场小小的让座风波才算暂时平息下去。
“多谢。”李长春等凌不凡坐下后，这才拱手道：“东陵今日虽亡，然民心未泯，火种尚存，又怎知来日不能东山再起？
昔日的大炎不也是卧薪尝胆，终能成就如此大业；一时的失败，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
大炎国君冷笑一声，“李长春，你莫要拿这些陈年旧事来搪塞。
今时不同往日，东陵已无寸土，你手更无兵权，仅凭这几句空话，又如何能复国？
且你为复国不择手段，挑起诸国纷争，致使生灵涂炭，此等罪行，又岂是你几句狡辩能掩盖的？
纵然你再有口才，史书上依旧不会续写你东陵是英雄......
因为失败者是无法在史书上成为英雄的.....”
李长春神色坦然，“陛下所言生灵涂炭，可这天下纷争，又岂是我一人之过？
若是非要说个对错，这罪何故只在我一人？
诸国之间，为了土地、财富、权力，哪一日不在互相攻伐？
大炎能有今日之强盛，难道就没有杀戮、没有侵略？
我李长春为东陵复国，为东陵百姓谋一条出路罢了。
若说有罪，这天下诸国，又有哪一国能独善其身？
岂不是满堂介罪了......
再说这所为的成败论英雄，那我东陵的往昔就不能视作英雄了吗？”
大炎国君微微皱眉，“你倒是伶牙俐齿。
但不管如何，你如今是我大炎的阶下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成败已定，你就莫要再做无谓的辩解了..... ”
李长春哈哈一笑，“陛下以为，被囚就代表失败了吗？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也曾身陷囹圄，难道败了就不是英雄了吗？”
大炎国君忍不住起身拍手：“久闻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啊，今日得见尊颜，就好比拨开云雾见青天，果然是大才之人！
朕之幸也，足慰平生啊！”
李长春微微拱手：“不敢当，说起这些我李长春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小卒罢了，比起我们东陵的陛下差的稍远了些.....”
大炎国君听闻此言后，其目光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他凝视着眼前之人：“其实像你这般既有非凡能力，又满怀忠心耿耿之情的人……实在不应去辅佐如此注定走向灭亡的君主......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此理想必阁下最为明白不过......”
随着大炎国君这番话的出口，在场诸国的使臣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毕竟，任谁都听得出来，大炎国君的话语之中明显透露出强烈的招纳之意！
若真让这位被众人所看重的能臣转投大炎，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无疑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平心而论，就凭李长春那般刚正不阿的风骨，再加上他那极具远见卓识、深谋远虑的眼光，绝对称得上是一位举世罕见的绝世能臣！
然而，也正是由于他那份坚如磐石的风骨和至死不渝的忠心，才致使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旁人看来几乎毫无希望的道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件看似绝无可能成功之事。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或许的确是一种令人叹息的悲哀。
但倘若换个视角思考，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个君王不想拥有这样一位赤胆忠心且智谋超群的辅国良臣！
更何况，只要大炎能够成功招揽到如此贤能之士，那么对于其他各国而言，无疑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原本安静的大殿之上气氛愈发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不停地闪动着，各自怀揣着复杂难明的心思。
而在这片紧张压抑的氛围当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长春却突然忍不住轻笑出声：“陛下此言差矣。
诸君只看到他的狼狈，却看不到陛下的诸多功绩。
就如大炎国君刚刚所言，成败论英雄，却不知英雄就是英雄，成败已然无足轻重，如今虽沦为亡国之君，然此非陛下之错。
只怪我等老臣能力不足罢了......”
这话倒是激起了大炎国君些许好胜心，他目光锐利的望着凌不凡，而凌不凡则是平静视之.....
“凌不凡，朕今日就看在李长春的面子上敬你一回，你我二人就以平等的身份来说道说道，你敢否？”
大炎国君端坐于龙椅之上，伸手指了指凌不凡，那股霸道之气仿佛化作实质，铺天盖地般向着凌不凡席卷而去。
然而，凌不凡却宛如一座巍峨高山，目光毫无半分退缩之意：“这有何不敢的？”
听到凌不凡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大炎国君不禁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长春见状，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凌不凡继续侃侃而谈：“方才陛下您以成败论英雄，这似乎有些狭隘了，完全忽略了英雄的真正含义……”
他的声音在宽敞宏伟的大殿之中不断回响着，显得格外清晰.....
这番话惹得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就连颜世子等人都注目而坐。
“愿闻其详....”这也引起了大炎国君的高度关注，原本慵懒靠在龙椅上的他都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似乎想看看凌不凡能讲出个什么花样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开场就让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吕志轩则是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一幕。
“成败，只是一时的际遇，而英雄的气概和精神，却是永恒的。”
大炎国君微微皱起眉头，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讶异之色。
显然，对于凌不凡给出的答案，多多少少有几分意外。
然而，仅仅只是短暂的瞬间过后，他便迅速地收敛了情绪，重新恢复到先前那般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凌不凡啊凌不凡，真没想到你竟如此能言善辩！
只可惜，在这残酷无情且弱肉强食的世间，唯有最终的胜者方才有资格去谱写属于他们的辉煌历史篇章；至于那些落败之人，则注定只能被世人所遗忘，沦为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微不足道尘埃.....”
说到着大炎国君身子缓缓前倾，目光微眯的望着凌不凡，他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么现在，你不妨好好瞧瞧你四周.....你觉得他们是英雄吗？
又有几人会真心将你视作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亦或说……就连你自己，是否认为自身是英雄吗？”
听到这番问话，凌不凡摇了摇头，深邃眼眸之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之意，轻声呢喃道：“我不知道……也许我算得上是个英雄吧，也许并不是……”
这般模棱两可的回应，使得大炎国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鄙夷之情，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
与此同时，在场众人亦是不约而同地哄堂大笑起来，看向凌不凡的目光犹如在审视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般。
然而凌不凡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坚定有力起来：“不过嘛……依我之见，陛下您刚才所说的观点实在是过于狭隘短浅了些......”
这话让大炎国君笑容凝固，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凌不凡笑道：“要知道，纵观漫长的历史长河，诸多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未必皆是最后的获胜者……就好比以我的浅薄见识而言，曾经存在过两个名为楚汉相争的强大王朝时期……”
凌不凡开始科普起来历史，当然对于所有人而言反而像是故事，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一时间忘记了他的身份.......
在所有人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众人皆是忍不住唏嘘不已，甚至一点像东陵的意味，东陵不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却覆灭的莫名其妙......
随后凌不凡又讲了很多故事，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无一人打扰，凌不凡好像天生就是个说书先生，众人时而点头，时而叹息....
凌不凡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众人，接着慷慨激昂地道：“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纷争不断。
就如我刚刚说道的，楚汉相争之时，刘邦虽然最终获得胜利登上皇位，但项羽那无畏无惧的英勇身姿以及其壮烈牺牲时的悲壮场景，却同样被后世之人广为传颂，久久不衰！
再看那三足鼎立之三国时期，司马氏家族固然笑到最后完成一统天下之大业！
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未能取得最后的成功，就能断言他们算不上英雄豪杰吗！”
说到此处，他的语调愈发高亢起来：“真正的英雄，应当是那些即便身处逆境仍能坚定不移地守护心中信念，并勇敢无畏地奋起抗争之人！
他们所经历的失败，绝非意味着他们自身能力不足或是缺乏智慧，恰恰相反，只是由于他们所要直面应对的，乃是更为强大且难以战胜的敌手，以及超乎想象的艰巨挑战罢了！
他们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和豪迈壮阔的气概，已然超脱于简单的胜负成败之外，从而化作一座巍峨耸立的丰碑，成为后来者们无限敬仰并努力效仿学习的光辉典范！”
此时，大炎国君的面色逐渐变得精彩纷呈起来，他显然未曾预料到凌不凡竟会以如此犀利言辞予以有力反驳。
一旁的耶律燕不禁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你这番言论不过是编造出的一则虚无缥缈的故事而已，莫非你这般强词夺理，就是想要为自己如今的一败涂地寻找开脱的借口不成？”
凌不凡淡淡一笑：“我并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英雄，不是由成败来定义的，而是由他们的行为和精神来定义的。
一个英雄，即使失败了，他的精神和气概也会激励着后人，成为不朽的传奇！！！”
他的目光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大炎国君的脸上：“你认为只有胜利者才是英雄，那么你是否想过，当你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时，你是否还能保持胜利？
就如同当年的东陵，你有勇气吗？”
凌不凡的质问让大炎国君的脸庞都忍不住抖了抖，直到这一刻他依旧不敢开口，哪怕东陵覆灭，但是内心却依旧在害怕着.......
“大胆！凌不凡，你竟敢如此放肆，竟然用这样质问的口吻跟我们大炎国至高无上的国君讲话！
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尊长！”大炎朝廷之上，众多臣子们义愤填膺地齐声怒喝起来，似乎想用声音来淹没凌不凡。
面对众人的斥责，凌不凡却是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地回应道：“呵呵……怎么说我也是东陵堂堂正正的国君！
大家身份地位平等，我为什么就不能以这样的态度和他对话？
难不成你们心中有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被我知晓？”
凌不凡脸上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凌不凡这番挑衅的话语气的面色涨红！！！
这人太嚣张了！！！！
这也让他们领教到了凌不凡有着怎样一张犀利无比的嘴巴。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长春，此时也忍不住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
凌不凡看着大炎群臣，继续嘲讽道：“如果你们真的问心无愧，如果你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为什么还要兴师动众，动用各国之力将我强行带到这炎京城来？
难道你们会害怕我这个已经亡国的太子？
还是说你们惧怕我这个手中无可用之兵，连半寸土地都没有的亡国皇子？
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恐惧些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说的面红耳赤，是的，他们在怕什么？？？
“是个人物.....”颜世子望着凌不凡那风轻云淡，就将诸国怼的哑口无言，不由得点了点头，果然如自己妹妹说的那般....
“好了，显然我的话语已经触及了各位的灵魂，还是回到原点吧，如果大炎失败了，你是否还能被称为英雄？” 凌不凡用着同样的话语，将刚刚大炎国君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大炎国君被凌不凡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抓着龙椅的手越发紧绷......
他意识到，凌不凡的话虽然尖锐，却无从下口！
凌不凡的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然而，大炎国君却出奇的平静，压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你看，连你自己都无法确认吧？
既然连自己都无法确认的事情，又何必说的如此肯定，若是你败了，我依旧会尊重你，这才叫英雄，不是吗？”凌不凡的句句相逼，让大炎国君第一次感觉到棘手二字.....
“好一番言辞.....”大炎国君最终还是开口：“这个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说的再多也是在辩驳，而真相往往是不需要辩驳的.....”
凌不凡淡淡一笑：“你看，刚刚说要辩驳的是你，现在又说真相往往上不需要辩驳的，李老，这话你想笑吗？”
李长春也是忍不住摇头失笑：“毕竟人家是主，我们是客，一切由着他们不是应该的？”
面对老人那刺耳的话语，纵然是大炎国君也挂不住面子。
凌不凡收起笑容：“大炎国君，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何为英雄！
楚汉相争，逐鹿中原，难道开创了大汉王朝的刘邦是英雄，乌江自刎的西楚霸王就不是英雄吗？
错！他也是堂堂正正的英雄！
以成败论英雄，其结果只能是假英雄大行其道，真英雄纷纷落马！
分明是英雄相惜，棋逢对手，偏偏也要分出个成王败寇！
古往今来，多少气吞山河的丰功伟业，在时间的抵挡下是灰飞烟灭，又有多少坚如磐石的帝王基业，在历史冲刷下是土崩瓦解。
一个英雄成败，往往犹如一道流星般划破天幕，令人无不感叹！”
凌不凡的话语散发着慷慨激昂，让许多的诸国使臣都为之动容，颜世子的目光也是越发的明亮......
“所以！你们只看得见英雄的意气风发，却看不见英雄的怆然失意，看得见功成名就的政治英雄，却看不见壮志未酬的悲景英雄！
今天我们谈论英雄，是因为他们身上寄托着崇高的情感！
诸位敬仰英雄，是因为他们凝聚着超越平庸的理想，古往今来，英雄之气于天地之间驰骋，在不同的境遇之中进化出无穷的故事，或慷慨激昂，又或是悲壮同雄浑！
然而不变的是！
英雄身上那种超越成败的杰出的才能与品质，非凡的胆略与豪情，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而当是非成败转头成空，最终留下的一段激扬于天地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许多人皆是引起了不小的共鸣！
凌不凡的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砸在了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曾经的时候，难道不也是为了成为自己国家的英雄吗！
他们何曾不想成为那个扶大厦之将倾，救危难于社稷的英雄！
“好！幼长说的好啊！”这一刻李长春都忍不住激动道！
可等所有人冷静下来后，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炎国君的反应。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大炎国君居然是直接起身选择了鼓掌！
啪啪啪......
“如此豪言壮语，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今日你若身死.....我定在厚重的史书上为你亲添两笔......”大炎国君语气复杂道。
凌不凡也是微微拱手：“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