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魏陶儿和高若望相对而坐。
“抱歉。”高若望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不是有意跟踪你，只是见你神色慌张，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本来魏陶儿还有些生气的，可一听高若望这么说，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魏陶儿紧绷的下巴松了松，看向高若望的眼神没了先前的防备。
高若望目光转向魏陶儿，到底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进当铺。
这年头，日子都不容易。
这时，外面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寒风呼呼地吹着。
“这天怕是要下雪了，咱们也该回去了。”高若望说道。
魏陶儿站起身，裹紧衣服：“走，回去！”
高若望忽然垂眸，盯着他身上的破褐衣，眉头紧锁：“你不是说发了工钱就给自己添件新衣吗？这都过去好些时日了，怎么还穿着这件？”
魏陶儿愣了愣，随即脸一垮，郁闷道：“嗐，本来是打算买的。”
可暴雪那几日，小六染上了风寒，看病抓药花了不少钱，哪还有闲钱给自己买新衣。
但魏陶儿向来不习惯将自己的难处向他人倾诉，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这衣服还能穿，新衣服啥时候都能买。”
高若望唇角抿直，道：“我送你回去。”
魏陶儿看他一脸不容置喙的的表情，知道高若望心意已决，便不再坚持拒绝。
“东西给我，我替你拿着。”高若望伸出手。
魏陶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中的一袋白面递过去。
“你的东西呢？”魏陶儿见他两手空空，不禁疑惑地问道。
“路上碰到邻居，请他帮忙将东西捎回去了。”高若望解释。
两人并肩在寒风中前行，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很快便在他们的肩头、发梢积了薄薄一层。
魏陶儿忍不住扭头看了高若望一眼，小雪落在他眉眼间，旋即化为晶莹水珠，衬得他平日里冷峻的面容竟有了几分柔和。
魏陶儿心中一动，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心底悄然蔓延。
“小心点，路滑。”高若望提醒道。
魏陶儿应了一声，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高若望赶紧伸手扶住他：“慢着点。”
“哦哦！”魏陶儿耳根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因为差点摔倒的窘迫，还是天冷冻的。
他忙不迭地稳住身形，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你，刚没注意。”
他心里一阵慌乱，高若望的手还搭在他的胳膊上，那热度仿佛透过层层衣物，直直传到他心里。
高若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有些微妙的氛围，不着痕迹地松开手，轻声说：“雪天路滑，还是小心为好。”
魏陶儿默默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可魏陶儿的心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他偷偷瞥向高若望，看着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
好像有什么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魏陶儿说不清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只觉得面对高若望时，自己的心跳总会不受控制地加快。
到了魏陶儿家门口，魏陶儿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高若望，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若望将那袋白面递还给魏陶儿，魏陶儿接过白面，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高若望的手，那一瞬间的温热让他心头又是一颤。
“进去吧，外面冷。”高若望说道，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低沉。
“你也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魏陶儿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高若望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魏陶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舍。
“高若望！”魏陶儿忍不住喊了一声。
高若望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魏陶儿一时语塞，脑子飞速运转，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教我识字。”
“改日请你喝酒。”
高若望应道：“好，等着你。”
高若望再次转身，踏着积雪渐行渐远。
魏陶儿望着高若望离去的方向，站了许久，直到雪花落满了全身，才转身走进家门。
这时，大嫂正好端着一盆脏衣服从屋里出来，看到魏陶儿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
“哟，陶儿，可算把你盼回来啦！这大冷天的，快进屋暖和暖和。”说着，便伸手要来接魏陶儿手中的白面。
魏陶儿早有防备，微微侧身轻巧避开，脸上虽还挂着笑，却多了几分警惕：“大嫂，不劳您动手，我自己拿就行。这白面金贵着呢，我怕您不小心摔了。”
大嫂的手扑了个空，却依旧不死心，围着魏陶儿打转，嘴里喋喋不休：“瞧你这孩子，跟大嫂还客气啥。”
“你大哥今天干活累坏了，我正想着用白面给他下碗热乎面条补补身子呢。你说，你不交给大嫂，难道还能自己做啊？”
“得了吧大嫂，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还能不清楚？”魏陶儿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白面到了你手里，大哥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还想补身子？做梦去吧！”
他大嫂管家时，没少往自己屋里划拉东西，吃的用的，但凡能藏得住的，都被她偷偷藏了起来。
小侄子还是吃奶的年纪，自然是用不上这些东西，而大哥在外做活计，早出晚归，吃的也不见得多好。
所以大嫂攒的这么多东西都上哪去了？不用说，大半都被她偷偷拿回娘家，剩下的就藏在自己屋里，不舍得拿出来给家里人用。
平日里，她对小四小五这些孩子更是苛刻，有了好吃的，从来都不会想到他们，可对娘家的侄子外甥，却出手阔绰得很。
大嫂被魏陶儿戳穿心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叫嚷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为这个家操劳这么多年，还被你这么污蔑，你还有没有良心！”
魏陶儿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抱着东西，径直往屋内走去。
大嫂见状，急忙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魏陶儿，你把东西给我，今天这事没完！”
魏陶儿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大嫂挡在了门外。
大嫂气得在门外直跺脚，高声骂道：“魏陶儿，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等你大哥回来，看我不让他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