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想跟你睡
甄德秀是被一股香味唤醒的，他睁开眼睛。
篝火边，坐着两人，一大一小，正抓着竹签，上面窜着黑糊糊的东西，往嘴里咬。
见他醒来，那陌生小姑娘眼睛一亮，冲绿衣少年道，“建国哥哥，秀叔叔醒了。”
甄德秀心里一塞，按照灵师的寿命算，他也就刚成年，怎么就是叔叔了？！
顾亿看了他一眼，招手道，“快来撸串！”
甄德秀扶着脑袋坐了起来，他绕了一大圈，尽可能远离陌生小姑娘，走到顾亿身后，小声道，“你疯啦？！真带上她？！她可能是......”
“秀叔叔，我叫菱花。”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大眼睛，圆圆脸，扎着两根麻花辫。火光给她皮肤染上一层暖色，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女孩。
甄德秀没理她，扯了扯顾亿衣服，“建国兄弟，你别相信她，我们......”话未说完，被塞了一根烤牛肉串，喷喷香，鲜滋滋。
他肚子立时跟着叫了起来。
“先吃饭。”顾亿又塞了几串到他手中，“吃饱再说。”
甄德秀没法，从水蛭进口，他就一直犯恶心，几乎没有吃过东西，这奇怪烹饪方式烤出来的肉，虽然没有色相，却有种奇异的美味。
他不再说话，埋头苦吃。
那叫菱花的小姑娘看着不大，饭量委实不小，几乎和甄德秀这个成年人差不多。
至于建国兄弟，啧啧，不提也罢。
三人填饱肚子，甄德秀一直以来的紧张感散了不少，他审视着菱花，开口问道，“你家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在这秘境？”
菱花天真烂漫，“我都和哥哥说了，我从小和姐姐生活在山里，昨日姐姐去山上打猎迟迟未归，我出门寻找，不小心跌入湖中，醒来就见到你们。”
说着她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偷偷瞄着顾亿，“幸亏建国哥哥救了我，不然我就淹死了，建国哥哥是我救命恩人呢......”
她左一个建国哥哥，右一个建国哥哥，听得甄德秀一阵莫名反感，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起身一把抓住菱花手腕，恶狠狠道，“编故事也不编得像样点，上宵哪有女人流落在外，还是两个？分明就是精怪！”
说着掌心聚起灵力，就要拍她。
菱花吓坏了，一边挣扎一边朝顾亿求助，“哥哥救命，我不是精怪，我是人！”
她脸上布满泪水，浑身颤抖，似乎吓得不轻。
顾亿看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正要出声制止。
后方林中忽地传来响动，像是有人在奔跑，速度极快，还不止一个。
很快两个男人奔到三人面前，一个白衣青年和一个黑袍中年人。前者白衣沾血，身上多处伤口，正拼命躲避身后黑袍人的追击。
“郝仁？！”甄德秀忽然开口，满脸讶异。他上前几步，拔剑出鞘，帮助白衣青年抵抗中年男子。
“甄弟？你也在这？！”郝轩原本慌张的脸上瞬间涌现惊喜，在甄德秀的帮助下，很快将黑袍中年人打倒在地。
“王伯？我郝家待你不薄，为何要弑主？！”郝仁一脸不忿，他是田川郝氏的少主，因为一些原因，进入秘境。
没想一直陪着他长大的老仆王伯忽然性情大变，不仅杀了随行的十位护卫，还想要杀他这个主人。
要不是遇到好友——甄氏少主甄德秀，他这趟就要死在秘境中了。
王伯胸口中剑，口中大口吐着血，他看着昔日少主，忽然露出诡异一笑。嘴巴一张，吐出一只婴儿手臂大小的水蛭，扑向郝仁。
“闪开！”甄德秀一把将郝仁推开，挥剑将水蛭斩成两半。
抬头就要问顾亿讨要碎琼。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将一些白色粉末倾倒在水蛭身上，断成两截的水蛭像两条肉虫，不停翻滚蛄蛹，不消片刻，化作一滩黑水。
郝仁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他开口，尾音打着颤儿，“这，这......王伯怎么会......”
甄德秀拍拍他肩膀，将水蛭会变成熟悉之人一事大概说了。
“你的意思是，从进入这个秘境，王伯就已经死了？！”
“也不一定，总之在这个秘境，人人都有可能是水蛭变的。”甄德秀说着，转头看向顾亿身后。
小姑娘菱花躲在她身后，畏畏缩缩，一脸惊恐。
郝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还有个小姑娘，不由眼前一亮。
“甄弟，这位......”
“陌生人，不熟。”甄德秀打断他，将事情大概说了，最后还叮嘱郝仁，“她大概率不是人，你千万要小心。”
他声音不大，林中寂静，菱花听得一清二楚。
小姑娘泫然若泣，抓着顾亿胳膊，哽咽道，“哥哥，我不是精怪，你相信我。”
顾亿拍拍她的脑袋，眼睛却一直盯着郝仁，若有所思。
三人小队再次扩大。
郝仁坐在篝火边，吃了甄德秀递过来的丹药。稍息打坐后，脸色肉眼可见好转起来。
“甄弟，你怎么一个人来秘境？”郝仁开口，“也是为了那件宝物吗？”
甄德秀有点懵，他进秘境是因为听说表哥要来，这才跟过来的，至于宝物，这种小秘境，能有什么好东西？
见他一脸莫名，郝仁微微皱眉，“你竟不知？”转眸看顾亿也好奇看了过来，面上浮现些许犹豫。
“郝兄，建国兄弟与我有生死之交，不是外人，但说无妨。”甄德秀开口道。
郝仁这才轻咳一声，视线从菱花身上掠过，开口道，“我老祖那辈，喜欢收集奇闻异事，曾经在一本古书中看到一则传言......”
他声音压低，“‘阴盛阳衰日，光阴回溯时’据说阴盛至极时，会出现一个秘境，里面有一件法宝，可以回溯时光，回到过去。”
“真的假的？”甄德秀半信半疑，“现在女人都少成什么样了，依我看，是阳盛至极还差不多。郝兄，传言不可信。”
郝仁却摇摇头，“甄弟你想想，这秘境在哪里？”
“回乐郡啊。”
“回乐郡距离哪里最近？”
“那还用问，锦州——？！”甄德秀顿住，若有所思，“你是说玉人楼？”
郝仁笑道，“没错，这秘境是有史以来，最最靠近锦州的，几乎就是倚着玉人楼出现，不是阴盛阳衰是什么？”
“你也太牵强了......”甄德秀叫道，“这也能扯上？！”
“总归无事，为何不试试呢？”郝仁说道，“就算不是，去玉人楼坐坐，见见贵女，风花雪月，岂不美哉？”
甄德秀疑惑道，“可是，你上个月不是刚成亲吗？嫂子呢？”
郝仁闻言，神色一僵，很快面露哀痛，低下头去，“画儿她......死了......”
“什么？！！”甄德秀大惊失色，“怎么会？”
玉人楼女子因为资质原因，升阶困难，寿元远没有男子长，千年过去，老死不少，仅剩的基本也是靠丹药续命，虽驻颜有术，外表看上去如妙龄少女，其实生机消逝，时日无多。
甄德秀一时语塞，可以说，能娶上玉人楼女子的氏族，在莫罗，都不容小觑，即使如此，随着女子逐渐老死，数量稀少，除了六大氏族外，哪怕是上等氏族，也要花费不小代价才能娶到。
刚娶进门一个月不到就去世，连子嗣都没来得及诞下，实在是......
“所以我这趟也不全是为了秘境而来，”郝仁看着甄德秀，规劝道，“甄弟，玉人楼贵女......你也该收收心，早日定下婚事，为家族延续血脉，不然日后恐怕只能与男子......”
甄德秀脸色发青，他这趟离家出走，其实也和婚事有关系。
他今年刚成年，甄爹就开始张罗着带他去玉人楼相亲，结婚生子。他觉得老爹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只是一个配种的牲畜，内心不满，寻了机会离家出走，来找表哥。
郝仁拍拍好友肩膀，转头又看向篝火对面两人。
绿衣少年相貌平平，又瘦又小，灵息不显，看打扮也不像氏族中人，也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抱上甄弟这条大腿，贱民一个。
至于他旁边叫菱花的小姑娘，看气息好像是凡人，这要是以前，凡人在灵师眼中，简直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但是现在，一位年轻的姑娘，哪怕是凡人，也是珍宝一样的存在，人人知而抢之。
......
且不论郝仁说的真假，现在既已在秘境中，无论是探宝还是寻找失散亲友，都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夜，几人商量好守夜顺序，顾亿便跳上树，准备休息。
没想菱花走到树下，挽起裙摆就要往上爬，很快爬到顾亿身边，抱着她胳膊甜甜笑。
顾亿莫名，“你干嘛？”
“哥哥，秀叔叔要杀我，我害怕，”小姑娘可怜兮兮，“我想跟你睡。”
“不行！”
“不可！”
顾亿还没开口，树下便传来两道声音，是甄德秀和郝仁。
“你下来！”甄德秀冷着一张脸，“不准靠近我建国兄弟！”
郝仁也跟着附和，“菱花妹妹，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随便跟一个陌生男子同眠？”
小姑娘小脸一皱，“建国哥哥才不是陌生男子！”
“这上面太窄，只够一个人睡，”顾亿开口，“你换一只枝丫。”
“可是我害怕，”菱花委屈巴巴，“以前都是我姐姐搂着我睡的，建国哥哥，你搂着我就能睡下了！”
她表情天真无邪，甚至带着理所当然。
十三四岁，照理说应该有男女概念了。
莫非是与姐姐长时间隐居，不谙世事？
“想得美！”甄德秀二话不说，飞身上树就要扯人。
菱花拼命挣扎，放声尖叫。
顾亿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她就时不时头疼，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幻觉。
正想不管不顾将吵闹两人都拍下树。
郝仁终于出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朝地上一扔。
草地上瞬间出现一只硕大贝壳，半人高，一人长。
他上前一步，在贝壳上轻轻一拍，那紫色贝壳便张开嘴巴，露出一张床，上面铺着被子枕头，一应俱全。
“菱花妹妹，”郝仁十分和善，一副邻家哥哥模样，“睡树上多不安全，看郝哥哥给你变出来的床，宽敞舒服，快下来试试？”
菱花有点怔，很快回过神来，“谢谢郝伯伯，但我还是想跟建国哥哥睡。”
“你敢？！”甄德秀扯住她胳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精怪真是狡猾，化作一个凡人小姑娘，让他没法用强，要是男人，他早下重手了，真是可恶。
两人一个有所顾忌，没用灵力，一个看着小，力气却大得出奇，抱着树干惨叫哀嚎。
可怜一棵树，承受三人重量便罢了，还要受这无妄之灾，树叶哗啦啦往下直掉。
郝仁眸色微沉，看向那叫做建国的贱民，起了杀意。
下一刻，却见那小矮子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他面前，冲自己咧嘴一笑，“郝伯伯，菱花不睡我睡，解你尴尬，不用谢！”
说罢跳进贝壳床上，手臂一挥，将贝壳拉下，发出一声闷响。
郝仁：......
树上拉扯两人也没了动静，甄德秀刷一下跃下，对郝仁感激一笑，“郝兄，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那个精怪就不能接近建国兄弟了。
郝仁:......神你么想得周到，老子那是给他准备的吗？！草！
再如何不愿，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碍于氏族风度，郝仁也不好强行将人拉出。忍着怒火，对甄德秀宽厚一笑，“甄弟你也早点休息，愚兄先行守夜。”
甄德秀点点头，这几日提心吊胆，早已乏累。
他上前敲了敲贝壳，低声道，“建国兄弟，你能把这玩意儿打开吗？那床够大，咱俩一起挤挤呗。”
说到这，他突然有点脸红，建国兄弟身上总有种好闻的香气，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可惜他敲了很久，那贝壳都一动不动，连一道缝隙也未露出。
甄德秀内心失望，干脆掏出一件衣服铺在地上，侧着身子倚着贝壳，闭上了眼睛。
夜深又沉，万籁俱静，只有柴火兀自燃烧，时不时发出噼啪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