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皱着鼻子，空气里散着腻人的铁锈酸味，小煤球在姜玄面前晃了晃尾巴，让她暂时好受了一点。
秘境里黄昏时的光线很暗，像是平行着在每个人身上落下暗红的阴影，姜玄感觉自己肩头上被火烧过的痕迹一痛，有些不耐烦的把小白扯了出来护阵。
什么妖魔鬼怪，抓紧的出来，砍完了事。
她还要去救人，没空在这害怕。
“我们走，别停下”
已经陷入戒备状态的洛忘禅和沈闻曲慢慢点点头，拿了符和剑跟在姜玄背后。
应怀：“嗯......闻起来，像是魔修的气息”
他语气打着转，绕了姜玄周身一遭。
魔界那边早就死绝了的魔修可没有这个耐心一路跟在他们背后，还暗戳戳的等待伏击。
背后那种阴暗粘稠的视线落了良久也没半点攻击的意思，只这样窥探着，没有半点动作，反而让姜玄抓不住反击的时机。
奇怪......这鬼东西在等什么呢......
姜玄迎着落日余晖往前走，在树林里越钻越深，走了一刻钟之后，连脚下的残叶被踩破的声响似乎都大得惊人。
几个亲传呼吸都紧绷起来，刚才还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现在全都密切的关注着姜玄的举动。
或许是她平时胆子大不怕死，又漫不经心的破了很多局，这种时候，除了姜玄他们也不信别人。
越往林子里走，那股酸味就越是明晰，像是沉潭里的发钝的藻类腥气也混在里头，扰的嗅觉灵敏的小煤球都有些不得安生。
“喵呜，喵......啊，好烦啊，姜玄，脖子，脖子好紧，勒死了快要”
姜玄双手握着铲柄，小煤球已经难受的用脑袋不停顶着她的侧脸。
她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拽着小煤球的铃铛，两根清细的指尖挡在降灵锁底下。
小煤球看着姜玄因为精神紧绷而显得面色冷淡，但又莫名十分靠谱的样子，猫爪碰了碰她的手背。
“我没事，喵，姜玄你自己小心点”
灵猫接下来都十分安静的立在姜玄肩头警戒。
几人拨开层层叠嶂般挡在面前的藤蔓枝桠，有种快要被这树林活活生吞了的感觉。
但现在回头已经晚了，况且，陈确的方位就在这里确认无疑。
走到最后，几人甚至连回身都有些艰难，姜玄一个回头正想和应怀说些什么，就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被挡到。
不对，明明刚才还能看见他右耳上那个淡墨色坠子。
沈闻曲：“这林子是活的”
他抬剑斩去拦在姜玄面前的树叶枝蔓，一把将姜玄扯了出来。
还好，这树林再生的速度还算比较慢，他们几个还能应付得了。
姜玄也拿出匕首割断了缠在应怀胳膊上的枝条，等四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脱身出来，站在一块狭小的林中空地时，最后一缕天光正巧消散在头顶的空隙里。
“不可能......陈确就在这，我们都快踩他身上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影？”
姜玄拿着罗盘在空地里艰难的转了一圈，回到自己一开始站着的位置时，感觉应怀好像离自己更近了。
“啧，滚远一点”
小煤球病恹恹的，姜玄又一直闻着那股臭潭水似的味道，感觉自己做魔修时候的脾气又上了身。
难道是应怀又在搞什么鬼......
应怀抬起手心面向姜玄，语气很是无辜。
“我可没这样大的本事，我一会说不定还要靠你救我呢”
他指指背后，原本的一小块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横着长的树干代替，似乎还推着他靠姜玄再近一些。
应怀一个身形不稳，就下意识往姜玄这边一扑。
他感觉自己后心处的衣料被人狠狠一拽，手臂搭在姜玄肩后，这才维持住了平衡。
“多谢”
他这句带着笑意的话和姜玄剑出鞘的声响一同响起，清风剑绕身一圈，斩去周围横生的杂草树木，只是很快，被砍去的草木透出一阵带着腐朽水汽的味，很快就又已数十倍的速度长了回来。
这难闻的气味分明证明着这林子已经死了，可偏偏长势又如此生命力旺盛，有种怪异的荒诞感。
“自己站好”
姜玄把应怀往旁边一扔，也不管这人还柔情似水的把媚眼抛给瞎子看，就从怀里抽出了三张赤水符。
爹的，臭死了，直接烧了这林子说不定能看见陈确。
“洛师兄，拿你的符咒护阵”
有水系符师护着，就算在林子里催动赤水也不用担心被烧到。
姜玄只是回头说句话的功夫，就看见自己锁骨上压下来一条藤蔓，那树枝从她胳膊底下绕过来，似乎想要把她往林子深处扯。
剑影闪过，沈闻曲拔剑立在姜玄面前。
“快，动手，林子越长越快了”
姜玄捻起符咒立在唇前，口中念咒，淡蓝色的火焰立刻在他们脚下亮起。
火焰在姜玄念咒的催动下逐渐爬升至几人半腰的高度，但正在这时——
轰隆隆——
是天罚。
姜玄愣怔了一瞬，指尖跃动的灵力浮动片刻彻底熄了火。
灵力被骤然掐断的感觉很不好受，洛忘禅接过手，指尖压在姜玄腕上，强行渡过分担了小半反噬。
两个符修均是面色一白，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几个人的脸湮灭在黑暗里。
姜玄总算知道那道目光在等什么了。
在等天黑。
天黑之后，这个林子烧的越快就长得越快，要是刚才赤水符阵升起，他们估计还来不及跑出去，五脏六腑就都要被这林子挤破了。
“咳......不行，这林子越砍长得越快，我们只能尽力挺过晚上，等天亮了再行动”
姜玄咽了一颗丹药，金丹还疼着，突然想到陈确或许也是被这林子吞了。
大概，就在某处藤蔓底下压着，不过应该还没死。
沈闻曲：“呵，这又是玄月宗的什么把戏？”
他一边说着一边斩断树枝，似乎有意隔开姜玄和洛忘禅。
这家伙太危险，嘴里也没一句实话，万一姜玄被他害死，他们几个就彻底没活路了。
姜玄只觉得这两人吵架实在是扰的她头疼，捞着小煤球索性就坐在应怀旁边，两人互相照看，砍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绕在身后的藤蔓。
沈闻曲看姜玄甚至懒得理他，一时间哑了火，一脸不情愿的坐下休息起来。
要是随意宗的师兄们在这，姜玄肯定没现在这么无聊又烦躁。
她把小煤球翻过来，探着灵猫的阶层，猫瞳竖立成一条，尽管很难受，也乖乖仰面躺在姜玄膝上没有移动。
分神后期，难怪，这锁硬生生压了小煤球两层，觉得憋是正常的。
也是姜玄自己晋升阶级太慢，现在还在金丹期卡着半点没挪动，要是升到金丹后期或者元婴初期，小煤球大概也能好受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姜玄有的时候真的挺想直接把自己的金丹还有经脉全都翻出来洗洗，五灵根用灵气修炼实在是太慢了。
老是依赖不死金身，她到最后还是一样没办法扭转死亡的结局。
“在想什么？”
应怀撑着胳膊往后一仰，看着姜玄被散发挡住一些的侧脸，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现在晋升阶层，你被雷劈着怎么救我们出去啊，冷静些吧”
他彻底躺平，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姜玄现在的心态，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无限次重生，无限次的重复，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而是一种诅咒。
无论你做什么都没办法改变结局的，姜玄。
应怀只能默默祈祷姜玄能慢一点再彻底疯掉。
不然那样对他来说就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