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开了夏唐，任惟寒平静地看着灵枳:“灵枳姑娘……”
灵枳试图躲开他的目光:“那什么，我去看看夏唐，碗太重了他帮他拿……”
常自在也开始收拾东西:“药方开好了，我现在就去抓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用找我……”
两人匆匆忙忙地往门外走去。
“站住。”任惟寒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语气还有些虚弱，却把两人定在了原地。
“回来。”一声令下，两人倒退着回来，笑眯眯地转过头，佯装不知地询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任惟寒侧过头，没有露出自己的神色:“东若她……伤势如何？”
“还……还行吧，”常自在与灵枳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回答:“离阎王殿还差一大步呢……”
换个意思理解下，她离死只差一步，动手的时候东若又毫无防备，还好当时任惟寒喝了酒意识已经迷离，刺偏了位置。
否则灵枳现在都在挑选东若的坟头草了。
“是我干的。”任惟寒缓缓开口，他转过头，自暴自弃一般承认了自己的恶行，等待灵枳和常自在二人的审判。
果然……这恋爱谈得真刺激。
猛吃一口大瓜，二人心满意足。
灵枳更是无所谓地一摊手:“没事，杀了就杀了，没死就成，想杀东若的人海了去了，也不多这一刀。”
不是她胡说，东若的性命太诱人了，她刻意加注于自己人头上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足以引起旁人的前仆后继。
可惜至今没有人成功。
“还行吧，我也想杀的，但没得手。”常自在直接自曝，甚至对任惟寒的举动表示十二分的欣赏。
“太子殿下你要是有空，可以给我传授一下技巧，我来动手，绝对让她死得透透的。”
不想干掉老板的员工不是好牛马。
？没有预料中的指责，取而代之的是大肆的火上浇油、落井下石。
反而让任惟寒愣了片刻，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们……不是东若的朋友吗？”
“是啊，这么好的朋友，当然得加钱。”常自在理所当然，对任惟寒提起了建议:“太子殿下，要不你雇佣我，封我个异姓王什么，我帮你做掉他。”
“常自在你好大胆!”灵枳立刻打断他，严厉斥责:“东若如此看重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东若，实在是可恨!”
看来还是灵枳比较靠谱，任惟寒在心里肯定了一句。
没想到灵枳立刻转过头，谄媚道:“夏公子要不你看看我，我只要个大将军就行……”
好吧，任惟寒默默收回刚才那句话，灵枳也不是什么可靠的人。
“异姓王就异姓王，你不要内卷压价行不行？”
“什么豆卷肉包的，就你那功夫还想杀东若，不要欺骗顾客好吗？”
“你有办法？不是我说，就你和东若狼狈为奸的模样，搞不好下手之前，自己先愧疚到切腹了，还是我比较有保障!”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争吵起来，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任惟寒的眉头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眼中的灰白色逐渐褪去，周围似乎也重新有了生气。
“我不用报酬，现在就能动手送你们两去西天，要试试吗？”一句突兀地问话横插进来，任惟寒握紧手指，垂下了眼。
二人齐齐闭嘴，僵硬地回过头。
果然，刺杀对象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甚至手里还端着一只碗，全无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
“那什么……我家母鸡难产了，我回去给它接生，先走了。”灵枳选手率先找了个借口溜走。
东若的目光顺利转移到了常自在身上，他在脑子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个借口:“我刚才掐指一算，现在比较适合回家，再见!”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全无方才竞价时的踌躇满志。
清理掉一干闲杂人等，东若这才走入了房间，任惟寒低着头，身体随着东若的脚步一步一抖。
“很怕我？”东若站在床前看着任惟寒这般模样，询问道。
任惟寒没有答话，只是垂首不语。
乳白色的麦芽糖被分割成小块装在碗里，递到任惟寒的手边，带着一股柔润的甜味。
原来东若方才离开，是因为任惟寒没有胃口，去寻了麦芽糖给他。
麦芽糖补脾胃，养气血，滋味又醇香美味，每一点都恰好与任惟寒相契合。
为什么……又要如此无微不至，让他总是错以为自己被人所爱。
任惟寒不解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东若琥珀色的眼睛:“任惟寒，我们聊聊……”
任惟寒这才发现，这次自己醒来之后，东若就不再遮掩自己的眼睛，他也不必再害怕，那噬人的黑眸。
“好……”任惟寒闭了闭眼，也该到了这种时候，虚情假意也好、惺惺作态也罢，他们应该说清楚的。
他应该……认清现实了。
“东若，”任惟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指尖都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斩虬寨，你是在利用我脱身对吗？”
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所谓的爱情本就是建立在欺骗之上，他骗她温驯乖巧，她骗他柔情似水。
“是……”东若没有否认，琥珀色的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暗色:“我是故意借你之手误导了朝廷的军队，偷天换日。”
为了方便人手撤出，她还让宋川流带走了一部分人，而且云嶂山脚下村庄的背叛，也是她刻意安排。
吴亮劫掠的粮食，斩虬寨多余的存粮，早就被老费偷偷转移到了县衙，等朝廷收兵，所有人离开，那个相识已久的县令就会打开仓库，把这些粮食归还给百姓。
而斩虬寨也被她派人一把火烧了，所以里头的不对都无人觉察，看似凶狠的吴亮他们，都不过是替死鬼。
东若始终都是众人的领袖，是他们拱卫的王。
果然……一切都不出所料。
任惟寒并没有生气，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上山的时候也骗了你，我们两清了。”
两清？眼底的暗金色涌动着，东若的喉咙动了动:“我……”
“东若你不必向我解释。”任惟寒摇摇头，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可是说出的话，却如利刃一般:“我知道，你并非有意骗我。”
只是他刚好在那时上山，做了筏子。
想想看，无论当初上山的人是谁，大概都能得到东若的温柔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