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寒，今天我便让你再长长记性!”任惟寿早已料到任惟寒不会乖乖听话，他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侍卫上前。
来之前，任惟寿早已做足了准备，今天，他就要把任惟寒挺起的背脊折回去，好叫这些人明白，阴沟里的虫子是翻不了身的。
高大的侍卫一步一步逼近，殿中的其余人都明哲保身，低头只当自己不存在，任惟寒站在原地，如一片孤舟。
但，所有人都所料未及的是，那个跌破脑袋的宫女忽然出声:“住手，这可是太子殿下!”
任惟寒忽然转头，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宫女，他也认识，名唤青玉，是皇宫中再平凡不过的众人之一。
皇宫的人都被锁在这朱红的围墙之中，一切事物都褪去了颜色，唯有权力和金钱还在熠熠生辉。
捧高踩低是皇宫中最寻常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往更高处挣扎前进，在这其中，定然有许许多多的失败者。
而椒房宫并非是个肥差，里头只不过关着一个被遗忘的太子，月例也在贵妃的暗示下被人克扣。
宫中众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自然就沦落成为这些失败者的聚集地。
所以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才敢胆大包天，领下秦贵妃的吩咐，刻意为难任惟寒。
青玉也是其中之一，她在众人之中并不显眼，只是随大流一般，在众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抛下一颗石子儿，溅起不大不小的波浪。
只是偶尔，任惟寒曾在她的眼中发现过怜悯。
但本就是个独善其身的人，谁也没想到她会在此刻站出来，顶着任惟寿的怒火维护任惟寒。
“三日后，太子殿下还要参加庆功宴，若是殿下有个什么损伤，皇上定不会放过你们。”
一番话，叫宫内的人都静了静，目光忽然都汇聚到了青玉身上，就算鲜血糊住了她的眼睛，她依然可以感受到了三皇子那残忍凌厉的眼神。
青玉一反常态，失了平日里那身置身事外的保护色，她忍痛爬到任惟寒面前，张开两臂，如同护卫雏鸟的青雀。
“三殿下是皇子，自然不惧雷霆，但在座的诸位，可都是贱命一条。”
“如今太子殿下想处置你们，可不需费多少力气!”
青玉被排挤到这种地方，自然是没得什么进退得失的高明心计，她直白的一句话直接戳破了众人的处境，连三皇子的人都迟疑了片刻。
太子现在正当盛宠，也不打算计较过去的事情，暂避锋芒似乎也……
“贱婢!”发现左右的人都动摇起来，任惟寿恶狠狠地走上前，正要抬脚踹开这碍事的奴才:“滚!”
然而，任惟寿却在这句话之后止住了动作，顿在了原地。
一把短刀竖在他眼前，只要他的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就会戳瞎他的眼睛。
“三弟，本宫说了，”任惟寒抬着手，华丽的刀柄被他握在手中，刀刃直指任惟寿的眼球:“今日的一切，本宫可以只当做你的玩笑。”
任惟寿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刀上的寒光。
“但你若再得寸进尺，本宫便是伤了你，也不见得会受多大的惩罚。”
任惟寿觉得梁帝对任惟寒是虚情假意，那他自己身上的宠爱又有多少真心？
就算今日，任惟寿被任惟寒戳瞎眼睛，失去继位的可能，梁帝也绝不会舍得再损失另一个皇子，权衡得失，他们二人也不过如此。
任惟寒在赌，现在的他挑明了自己的态度，注定不可能再与任惟寿和平相处。
他不能再有丝毫退让和胆怯，否则，他才树起的威势就会全然泻去，朝中内外飘摇的人心，也不再会落到他身上。
等待任惟寒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任、惟、寒!”任惟寿看着眼前的刀，他第一次这样观察自己的好哥哥，这不是那个在他面前害怕得发抖的孩子，也不是那个试图躲避、讨好他的卑贱东西。
任惟寒站得很稳，脊背挺拔，那双清澈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长发低垂，外衣因为抬手的动作落到了地上，倒有了几分白玉无瑕的滋味。
“他们动不得你，那我呢？”任惟寿抬起手指，拨开了短刀:“在外头学了点本事，就敢在我眼前卖弄。”
与任惟寒的柔弱不同，任惟寿自小就有名师教导武艺，梁帝又时常亲自指点，所以练出了一身功夫。
若是真打起来，任惟寒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方才能止住任惟寿，只因他全无防备，任惟寒收起短刀，他站在原地，他抚着衣袖，对着任惟寿微微一笑:“你大可试试，猜猜本宫还学了些什么。”
胸有成竹，必有后招。
任惟寒回来以后，手段层出不穷，叫任惟寒吃了好几次亏，眼下任惟寿对他还是有些忌惮。
“听说尚食居最好的厨子都送到了椒房宫，现在看来果真不假。”一声笑语骤然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众人转过头，只见门口走来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头上发髻插着一支金凤步摇，走路间，红珊瑚雕成的珠子微微晃动，如同金凤泣下的血泪。
“竟然连寿儿都被这香气引来了。”
“姑母安好。”“请长公主殿下安。”殿内一片问安的声音，盖过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来人并非旁人，正是如今御前的红人，梁帝的姐姐——永庆长公主，任寻真。
任寻真略过他们之间残余的火药味，将目光定格到衣衫不整的任惟寒身上，状似打趣道:“你们两人倒是手足情深，忘履相迎。”
说着，她的目光瞟过地上头破血流的宫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只是这些奴才太不长心，竟让太子这般见客。”
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椒房宫中的众人定下了死罪，“扑通扑通”几声，四下忽然就跪倒了一片。
“姑母，奴才不懂事，您又何必和他们计较。”
长公主一来，竟然连任惟寿都变得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倒显得一声不吭的任惟寒像个坏人。
他抛下任惟寒上前，引过话题:“您今日进宫，怎么不知会侄儿一声，好让我来接您。”
永庆长公主如今的驸马，是秦贵妃的表亲，任惟寿本就该与她，更亲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