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
山谷之间,唢呐之音如巍巍山峦间流淌,其音如钟磬之鸣,激扬而婉转。
奏乐女子,薄纱蔽颜,一双清冷冷的眼眸若皎月之辉。
立在她身后的墨色身影,颜若朗月,身姿挺拔,犹如群山之峻峭。步履之间,如风吹云卷。
两人与魏征带领的队伍保持着一段距离,纵然如此,风声所过之处,留下一阵或浅或淡的乐声。
除了顾岫,似无人欣赏,楼满烟兴致一过,便将尘封已久的唢呐再次收起。
“晋北折损两员大将,又丢了颜面,定会寻个机会扳回一城,你此次回京唯恐生乱。”楼满烟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映雪的眼瞳中有掩盖不住的担忧。
顾岫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若连此事都无法应对,又如何保你?”
楼满烟释然,他的本事自是不容小觑,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是会为他忧心。
山中雾凇沆砀,玉树琼花,雾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直到金轮破云,金光撒下,雾气才渐渐被蒸腾。
此地离翠峰已不远,楼满烟愈发显得心不在焉。
顾岫不时朝她望去,禁不住笑道,“阿满心意我有所感,心中甚是感动,回到凤临我定请奏天下,早日允我们完婚。”
“好哇!在此之前我可得事事尽兴,以免日后进了牢笼悔不当初。”楼满烟笑道。
顾岫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他掐了一下她腰间软肉,低语道,“若于阿满来说我的爱是牢笼,那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笼子,阿满喜欢宝珠还是金翠?”
楼满烟磨了磨牙,“听闻过玉京红楼有不少风流韵事,不止能让男子逍遥快活,女子亦可尽情消遣……”
她话还未完,便被顾岫截断,“我可以满足你所有需求。”
话到此处,暧昧之意像一锅沸腾的水,让人面颊发烫心跳加速。
她想也未想直接摆出长辈姿态,“我可是你满姐,怎能胡言乱语。”
顾岫吭哧一笑,“只需周官放火不需百姓点灯?”
“成婚一事关乎终身,你莫要冲动。”她早已思量好了,回了玉京往她身边多塞几个貌美可人的丫鬟,久而久之他定然会有所动摇,也会逐渐捋清两人之间关系。
即便顾岫能捋得清?然她自己未必能看清本心。
“我是你最好的选择,除非阿满信不过我。”勒紧缰绳,双臂如贴一般将她圈得越发紧。
我们应该嫁娶心仪之人……
她的花被淹没在呼啸的风中……
翠峰一带。
花辞骑着良驹,在前头领路,沿着事先留下的印记很快便与明芜汇合了。
翠峰一带入冬后天寒地冻,明芜有些吃不消,双手已冻得发紫,套在护袖之中。
她探头失望道,“小姐未来?”
花辞笑道,“小姐心意到了。”
她招招手,原是顾岫暗卫的男子将马车驱使近了些,“明芜姑娘可要进去查看一番。”他话里藏着笑,可常年游走于暗夜的缘故,他的表情像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并不太自然。
明芜上下打量他,能感觉到他在努力试好,偏是表情不自如,让人心生怪异。
“这位公子是?”
他下马拱手,很是腼腆,“在下幽影,见过明芜姑娘。”
明芜也回了一礼,随后一头雾水的看向花辞。
藏在轿子里的楼满烟见明芜迟迟不来揭开‘惊喜’,便没了继续等下的耐心。素手撩开车帘,声音里含着几分无趣。
“原想给你个惊喜,可你迟迟不动,到显得无趣了。”
明芜表情从惊愕到惊喜不过短短几息,“小姐,你终于来看奴婢了,奴婢好生想你。”
楼满烟有些动容,“留你此次数月,我心中一直有所牵挂,可你却从未让我失望。”她鲜少与人推心置腹,对于明芜她打心里佩服。
“这位是幽影,他将代替你来留在此处。”
忽闻此言,明芜心中五味杂陈,当真有些舍不得。
见她没有立刻回答,楼满烟便又道,“你若想留在这里,便当多了个帮手。 ”
她重重颔首,“其实,奴婢也想回家看看,过些时日再回来。”
“好。”楼满烟允了。
营地在翠峰腹部的位置,四面高山环绕,称得上隐蔽。
楼满烟一直不曾以正面目示人,可那身气质是如何也掩盖不了。
她的到来让他们欣喜若狂,经过数月的历练,他们终于过回正常人的生活,眼下虽然尚显清苦,可不去流离失所的日子,简直天壤之别。
担心顾岫起疑,楼满烟并非逗留太久,在与众人匆匆见面后,便带走了明芜,将幽影与花辞留了下来。
她已打好腹稿,回去后不难与顾岫交代。
来时带来了满满几车心意,离开时浑身轻便,健步如飞。
楼满烟今日起了大早,这会儿在轿子里睡得憨甜。轿子忽地一阵剧晃,楼满烟额头抵着轿壁被来回撞击。
“发生何事?”感受到轿子停止后,迷蒙的眼神在瞬间恢复清明。
明芜还未回应,顾岫的声音淬着冰渣的声音从外传来。
“轿子里是何人?”
他骑着马,浑身挂着雪,灰色的大氅上落满了雪茸茸,经寒风一吹,那张本就绷紧的脸越发冷硬如冰雕。
明芜不曾见过顾岫,只觉他气势骇人得紧。握了我手里的长剑严阵以待,“敢问公子是何许人也?何以要如此冒犯我家小姐?”
顾岫不发一言,只是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轿子。
“我家公子丢了物件,不知道小姐可有在附近见过可疑人物?”一位侍卫道。
“物件?什么物件?”楼满烟揉着额头,撩开帘子,朔风拂过吹得璎珞脆响。
帘子被撩开时,风雪迷了她的眼睛,并未注意到顾岫神情变化,从喜到怒不过短短一瞬而已。
“阿满,你让我好找。”他含着欲怒的口吻,并未让楼满烟恼火,反而是嫣然一笑,十分讨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