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车上的气氛很安静，常文祺和江迟都没说话。
街景从车窗里闪过，宋归程有些心不在焉，范情柔的话让他知道了，杨瀚海其实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人偶。
难怪那天他拿酒瓶扎杨瀚海的心脏时，触感那么怪异。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人偶变成副本boss的，又是如何创建副本拉进110个玩家为他献祭的，这些问题的答案无人知晓。
宋归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那个凌驾于副本之上，傲然地睥睨一切的人——顾潮生。
“你们在哪儿找到她的？”宋归程问。
江迟道：“那间茶楼也是我们公会的产业。”
宋归程：哦哦，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那种茶楼吗？
常文祺的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那里面几乎都是没有什么生存能力或者生性懒惰的人，只能靠出卖身体赚取积分。”
在那里工作的人甚至连卖身契都没有，愿意来就来，打个招呼就能走，然而踏进那里面，再想脱身就很难了。
毕竟最糟糕的其实不是身体的残疾，而是精神的独立已经彻底泯灭在扭曲的欲望之中。
“如今想要她们自己出来独立更生，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了。”常文祺平淡地说，丝毫不对这种状况感到惊讶。
他把宋归程载回行客，然后带着江迟走了。
路上，常文祺说：“你真的相信他？这小子明显隐瞒了什么。”
江迟单手支在车窗上，凝视着前方渐变的景色，眼中神情不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对他，也不全是坦诚。”
倒也是这个道理，常文祺不再多说什么。
结束了长达半个月的休息，宋归程吃完江迟付过的餐费里提供的最后一餐，他决定再次进入副本。
在按下那个银灰色的按键之前，宋归程清点了一下身上的道具。
说是清点，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
新手奖励的太极八卦盘、「梦和别墅」副本掉落的平安符，和蜷在口袋里睡得无知无觉的小花。
宋归程思考片刻，把手机放进背包里。
这是唯一一件副本内外都可以自由使用的东西，手机党果然无论在哪儿都是强大一族，宋归程默默想。
按下「进入副本」，照例弹出来一个对话框，「是否自行选择难度」。
宋归程仍然选择否。
目前他还是低级玩家，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匹配到很变态的本，他打算留着等到该用的时候再用。
身心再度沉浸在黑暗里……
【副本加载中……副本加载成功。】
【当前副本：安康孤儿院】
【类型：多人合作副本】
【难度：d级】
【主线任务：逃离孤儿院】
【通关奖励：500积分】
【直播间已开启，溯魂游戏祝您成功通关】
再次睁开眼时，他身处一间萧条的院子。
这是一大片被圈起来的场地，四周围墙高耸，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他站在一条荒凉的小路上，身边不止他一个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白色长袖，胸前印着安康孤儿院几个红色大字。字的下面是一排黑色数字，宋归程低头看去，自己身上印着122。
这里的天气似乎接近冬日的尾声，一片枯黄凋零的景象，如此单薄的衣物根本不足以御寒。
宋归程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就感受到寒冷的侵袭，忍不住伸出手来搓了搓。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上下看看，发现手掌缩小了一圈，并且周围的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大的不超过18岁。
“你是玩家吗？”一个男孩走到他身边问。
宋归程点头，听男孩说：“我也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玩家都回到了十五六岁的模样。
男孩的衣服上也印着编号，108。
看着大家缩小的身体，108号皱了皱眉，说：“怎么把我一米三五的腿缩成这样了！”
宋归程：“……”
他没想到这茬，他只想到这次主线任务是逃离孤儿院，一听就是个体力活儿，而十五六岁的身体无疑限制了他们的速度和力量。
宋归程数了一下，这次的副本足足有18个人参与。
虽然没有充足的依据说明难度和人数挂钩，但是通常参与的玩家越多就意味着死的人也越多。
玩家们低声交流着，隐隐有些躁动。
“安静点！安静点！吵什么！”
宋归程看到一男一女从小路尽头大步走过来。
女人身材肥胖，举止粗俗，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很是臃肿。男人则和女人完全相反，高瘦的体型，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像一根柱子。
刚才吼叫的就是女人，玩家们纷纷安静下来，只用眼睛悄悄打量着面前二人。
“来了这儿就给我安分点，小杂种！”女人骂骂咧咧，不时用眼睛横向玩家，“跟我来！”
宋归程提步跟了上去。
“这个鬼天气，还要出来领人……”女人似乎很是不忿，大脚在地上踩得夸夸响。
男人和她并肩同行，没说什么，而是时刻注意着身后的玩家。
他脸上的表情不能叫做凶神恶煞，但是那股幽深的意味看得令人心寒。
女人用手搓了搓鼻子，从鼻孔里发出鼻涕黏腻的声音：“这批小孩倒还可以，好歹四肢健全……”
听到女人奇怪的话，宋归程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两眼。
男人察觉到宋归程的目光，戳了戳女人，示意她别说了，而后用眼神瞄向宋归程。
那女人却不由分说上来拎过宋归程，“啪啪”在他脸上甩了两个巴掌。
宋归程被打得头晕耳鸣，他甩了甩脑袋，往上望了一眼，只看到那双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
十五六岁的他身体并不强壮，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矮一些，被女人拎在手里像拎只小鸡崽似的。
“瞎看什么！走路还要人教？！”女人啐了他一口，然后把他往地上一扔。
宋归程身体不稳，摔倒在地上，湿漉漉的砂石沾上他的衣服。
玩家们有的冷眼看戏，有的则碍于女人在场不敢上去扶他。
宋归程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意，他使劲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队伍越走越远，他拖着身体赶紧跟了上去。
小路的尽头，是几间平房，不规则地排列着。除了中间那栋，其他房子的院门紧锁，氛围安静得可怕。
女人带着他们走进点着灯的那间屋子，屋内的温度比屋外高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去，玩家们仍然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宋归程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女人斜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大力关上门，木门发出关节颤抖的吱呀声。
宋归程轻轻掸了掸身上沾到的沙土，不准痕迹地观察着这间房屋。
屋内只有一盏灯，淡黄色的光从头顶洒下，只能照亮不大的一块区域，能看到糊过纸的墙壁和厅里摆放着的桌椅。
男人站在他们面前，俯视着玩家，说：“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按时吃饭、学习、睡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编号，千万不要搞错了、弄混了知道吗？”
这应该就是npc给出的提示了，宋归程看了看大家身上的编号，从105号往后依次排列，到宋归程的122号结束。
男人看着唯唯诺诺的孩子，似乎对自己的教导结果颇为满意，他微微点头，对女人说：“带他们去吃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