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倏然腾空,失重的感觉激得心跳骤紧,鹿呦只来及失声‘啊’了一声,下一刻,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屋内温暖的地板上,身体因重心不稳摇摇欲坠着往前扑,她下意识想伸手拽住点什么东西,可眼前这人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下轻轻勾了下她膝弯,‘扑通’一声,两个人一起双双摔在了地上。
狗血的是,她的唇还正好落在他唇上。
是温凉柔软的触感,还夹着一股清爽凛冽的清香,和她上次闻到的味道又不一样,似乎更接近他本人真正的味道,却让人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鹿呦懵了一秒,随即双手像八爪鱼似的乱刨着想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用双臂圈着腰肢又往下摁了摁。
少年长长的眼睫几乎戳在她脸上,似某种华丽鸟类的翎羽,睫根浓密硬挺,睫尾轻软微翘,一眨眼,就如小刷子般扫过她的眼睑,扫得心尖发痒,脸刷地一下烫起来,他却甚是无辜模样,轻抿着嘴角道:
“师姐,想亲我也不必这样呀,我很好亲的,只要你说一声,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说着,眼神微垂,落在那张嫣红微张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低声补充了句:“其实不说也可以。”
一边说,脑袋一边往上蹭,眼看就要再次噙住那双惦念已久的软唇,一只细白的小手却蓦地伸了过来,横插在两人嘴唇中间,鹿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数三声,把你的手给我放开。”
“1……”
鹿呦还没数一下,原本紧抱着她腰肢的那双手就‘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有些无措得扣在地板上,指甲挠得‘嘎吱’作响,像是在竭力忍住某种冲动。
鹿呦:“……”
双手撑着他胸口缓缓坐起,鹿呦打量了他一眼:“你看起来挺好的,好像没什么事。”
然后就见眼前的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用沾着鲜血的唇瓣一张一阖、脆弱无比地问她:“是吗?我挺好的吗?”
鹿呦:“……”
他这形象明明看起来挺可怜的,可就是莫名有种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儿。
鹿呦深呼吸了一口气,拉过他右手想看看他伤势,却发现这人一点都没有处理过伤口,血红的肉从手掌中心翻卷而出,看起来狰狞又血淋,中指和无名指上也各咧着一个血乎乎的小洞,连里面的白骨都清晰可见。
若不是在修仙界,这样的伤,怕是整只手都得报废。
心猛地揪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抬眸看他,眉不自觉蹙起:“为什么不处理?”
他甚至刚刚还用这只手把她拎了进来,连她衣襟上都染着他的血指印。
面前的少年却满脸不以为意地甩了甩自己的手:“你说这个啊?又没多严重,过两天它自己就好了,有什么好处理的。”
鹿呦失声叫道:“这还叫不严重?”
她声音大了些,少年被吼得愣了一瞬,呐呐道:“确实、不严重啊……”
虽然他这般露给她看确实有想引她关心的小心思,可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了,换平常,他都不会放心上。
少女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色,抿着唇一言不发,默默掏出治伤的药物,就这么坐在地上,开始替他处理起伤口。
他乖巧任她施为,睫微垂,眸光轻柔凝在她身上,嘴角不自觉翘起。
鹿呦恰好抬头看到,万分不解:“你还笑,不痛吗?”
他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瞳眸上却不知为何漫漫浸出一层澹澹的水色,清冷的嗓也微哑:“还好,不怎么疼。”
她好像……很少这样关心他,终于不再只是用那防备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这一瞬间,他心口滚烫得近乎有种落泪的冲动。
若是知道他真实身份,她还会这样吗?
那天晚上看到他的妖体,给他喂血,是因为怜悯,还是因为像她以前所说、不想欠他,才会愿意帮他缓解痛苦?
他不愿深想,也不愿多问,也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刺人的话语,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疯,怕哪天打破自己的承诺,真的再次将她囚起来,哪怕她痛恨也绝不放她离开。
就这样吧。
她不喜欢原本的他,那他就换个身份再来爱她,她喜欢什么样的,他就能变成什么样,总有一款能得她心。
等哪天,等她的眼睛里也装了他的影子,他再抱着她好好哭诉一番她曾经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有多伤他的心。
虽然,他也有不对。
可直到现在,他也不敢向她坦白以前做过的那些错事,他有预感,如果说了,她就再也不会理他了。
鹿呦哪知他心里这些拐弯抹角的小心思,看他要哭不哭的样子,还以为他是痛得狠了在强撑着,手上动作不由放得更轻柔,轻叹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这样都能忍得住。”
受了伤也不知道自己处理一下,手都被戳了几个大洞,还能面无异色的说不疼。
她光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也跟着痛起来。
少女一边替他上药,一边往他手上轻轻吹了吹,好像是觉得这样能缓解他的疼痛。
黑润的眸微动,掠过一抹黯淡,眼帘垂下,他说,声音很轻:“一开始也是觉得痛的,可时间久了,也就没那么痛了。”
至于他是怎么长大的……
他低头自嘲地笑笑,怕是说出来,她都能被吓到。
鹿呦用纱布将他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包成了个粽子才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好了,我包好了,要是什么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走?
少年微挑了挑眉,用左手扯开自己的衣襟,毫不避讳地将身上套着的两层衫衣剥落,露出精壮劲瘦的上半身,用包粽子的手不停地指着: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受伤了,师姐不帮我包一下吗?”
染血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肌理分明的腰线,他身材看起来是偏瘦的,套上衣服后更有种青竹挺立的感觉,可谁曾想,脱了衣服后竟是这般野欲……只是身上布着不少伤,虽不致命,看着也足够惊心怵目。
鹿呦紧了紧手指,不得不又跪坐下来。
手指轻轻触在他胸膛,却烫得指尖都发麻,她下意识抖着手往回缩了缩,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因受伤的缘故,苍白的脸上比往常多了几分病态和禁欲,看着她的阒黑眸珠却似烧着火光,灼灼惑人:“师姐,君故好疼呀,不帮帮我吗?”
他嗓音清润低磁,声线微哑,上扬的尾音撩人又让人心悸,鹿呦止不住得又红了脸,声音也变得低弱:“我没说不、不帮你……”
他忍着亲上去的欲望,轻道:“好。”
上次放肆了一次,她整整躲了他十几天!要不是因为这次为救她受了伤,还不知道得躲他到何年何月呢。
且先收敛着点吧。
他已洗过一次澡,所以也用不着再清理一遍伤口,鹿呦拿出上好的治疗外伤的金疮药,替他涂抹着胸腹上的伤,脸却越埋越低,红得像是快熟透。
他呼吸近在咫尺,低沉缓慢,气息灼热,连她的心跳似乎都跟着他呼吸一块儿同频跳动,却又好像略快了些。
不过当涂伤的动作慢慢往下,鹿呦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记得云义的腰窝上好像是有一颗红痣的,当初卖他半裸画像的时候,她还着重在上面点了一笔红墨……
想到此,手上动作忽停,眼睛也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