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来,微风从耳旁掠过,箫飒没来得及运气接替上回半道的失败挽回颜面,船就嘎啦一声突然往下一沉,震得他他差点儿摔进河里喂鱼,接着他听到水流的声音,是那种类似于往水壶到倒水的响声,闷闷的而且格外虚无缥缈。
他走到乌篷船的篷子里,发现船破了个大洞,这分明是狐星从中作梗的,原来他刚才在水下的责任不是摇船而是搞破坏,源源不断的河水正由这个洞涌上船,不出两刻钟船就会沉陷。
箫飒跑出船舱,对他们远去的方向龇牙咧嘴,真镂骨铭心恨没能当场了结他们,两个毛小子的硬实力,怎能比过他这位资深望重的老前辈,但是现在说再多都晚了点,危急关头只能执行自救。
在亡海的时候,他们从搜刮了食物的破船回慕容船的时候,正是豁出老命在海水水面走,这考验的是轻功。
箫飒捏了捏脸上的肉,老了十岁不比当年紧致,松松垮垮的,比年轻时候胖了不少,虽然依然苗条,可那招好多年没有温习过了,不知还能否一举成功,如果在半途就失败,那纯粹是自己把自己送入黄泉路。
他想使出这招的思想开始在脑中生成命令,在神经之间闪着光的来回传播,身体各项技能都在紧锣密鼓的配合着这招所连带的各种反应,如何提升速度减轻质量等。
最后箫飒抬了抬轻飘飘的脚,发现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走到甲板的边上,这种小船没有挡板,故能不翻墙直接入水。
他先出右脚想往水面踏踏看,可不知是怎样船失掉了平衡,船身整体往右边倾斜,箫飒左脚打滑坠入水下,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
先别说什么轻功了,即使是生命也无法担保,身体入水的时候箫飒的脑袋都湿了,他只剩两只手还搭在船上,嘴巴像个出了毛病的出水口,不停往外吐不干净的河水。
由于注射过催魂素,因此身体一沉入水,体重就有明显的不同,仿佛是海绵与吸足了水的海绵的强势对比,质量压根儿就没啥可比性。
这种时候一种绝望的针挑破了箫飒得救的自信,像阳光晴朗鸟语花香的好天气,突然被乌云排兵布阵挡住,总不是每次都有关键人物出现救他一命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胳膊越来越酸胀,天无绝人之路,这倒使箫飒想到了解救自己的好方法,好像从空中飞来了一对闪闪发光的翅膀,将他这头困在囚牢里的猛虎接走,逃离这个死亡的河流。
树上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好似也在竭力发出呐喊为他加油,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交替中警醒他不要气馁,河流撞击石头的声音,在响亮的呼吸声中依然格外清脆悦耳,像是无数首交响曲串联到一块,演奏现在进行时。
面目狰狞的箫飒徒手掰着倾斜的木船的甲板,他的心狂跳不止,他转脸往右边一看,那儿正好有块卡在河面的大石头,天助我也,高高举过头顶的手未浸泡在河水里,虽然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逐渐让手臂变得疲软,但一次绝地反击的力量仍然有。
就这样说定了,箫飒告诉自己要稍安勿躁,并在逐渐接近石头的途中规划好死里逃生的路线。
三米、两米、一米……借助手部的力量,箫飒花尽吃奶的力气提起双腿往石头上一蹬,石头轰隆松动泥沙将水混合浑浊,但石头松不松没问题了,他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
借助腿蹬石头的反向力,箫飒像只狮子似的双腿一蜷,双手奋力一推,人一个跳马跳到了甲板中间,成功着陆的箫飒赶紧依靠身体的来回扭动控制船的平衡,这样起码能在船上尽量待到最长时间。
水里胡乱扑腾的那段时间,消耗了箫飒太多的体力,体力一差德智体美劳全部功亏一篑,他正在抓紧时间调整心态,船已经沉下去一半,他得把握好剩余时间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当即一个观点闪现,箫飒当即动手脱掉他的外套,扯下左袖也扯下右袖,揉成一个大球,跑进阴暗的装满了水的船舱内,在水中走了好久才找到漏水的地方,把衣服塞进那个洞口里,由于船的载水量很大,外面的水又不断冲刷进来,衣服三番四次被冲上来,每塞一次,船沉没的速度就加快。
脑子气到爆炸的箫飒,索性放弃这个没有实际效果和意义的方法,他急匆匆退回到甲板上,脚止不住地发抖,他会很多坟术,不可能到关键救命的时候一招都使不出来吧!
脚下像被灌了铅又想被脚镣锁住,箫飒动用了几次能跳跃到高处的坟术,河边的树离船不过五六米,可他的脚完全提不起劲,真该死,没有在那之前先用这招,水真的是注射了催魂液的人的致命杀手啊,他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忽然船动荡了一下,箫飒以为木船开始解体,箫飒忙回头一看,这不是郑雨霞吗?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船长!”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改口对他的称谓,听得箫飒心里痒痒的不舒服。
不会吧,真得又有人来救我这个亡命徒了?箫飒不知该笑还是哭,可是她又是怎样来的!
眼前的郑雨霞比她还是船员的时候耐看多了,有同龄人一样的成熟和精致,刚二十多岁的人总是洋溢着我行我素的风采,一位女长老有多受人爱戴,箫飒已经从不安那儿体验过了,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过得指定不错。
那时她手段高明但不残忍,能坚持到最后是实力的证明,可箫飒无论如何能想不明白她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南岸的大长老,只管南岸的大事小事把握发展和动向,这其中定是有不小的蹊跷,但现在这个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箫飒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是你啊,你怎么来这?”
他的话,话里有话,因为这是末影人小寨,一般人不允许进来的。
上次不安上来参加赞助商的会议能正常进入,可眼下也没举办什么大会,难道这里的守卫这么容易被收买,她上来又是做什么的呢?
郑雨霞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是个善类,一直把自己包装伪、装成一个傻乎乎的女孩形象,她不光能从箫飒的外在表现和语言的特色推断出他的心理活动,更能从他的心理活动中察觉到他接下来的细微表情变化。
每个人的脸都有着千姿百态丰富的转变,像拟态章鱼走到不同的地方 会即刻展现出自己的多样性肤色。
“我来玩的啊!”郑雨霞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船长那副惊讶的表情,配上他的湿身,撩人心弦觉得很好笑,笑得像风中的铃铛。
箫飒茫然不解地挠挠头,希望刚才的狼狈没人看见吧!他露出个疑惑的表情,雨霞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说,末影人小寨是个强大的结界,而有的对结界施法了如指掌的人能将自己的结界与这个结界连接在一起,但地狱世上能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五个,因为阎王对这类一心搞破坏的人恨之入骨,被他揪出一个就杀一个,现今的人都不敢为了展示自身高强的实力来干扰阎王亲手设下的结界。
而郑雨霞的到来纯属阴差阳错,她说她本来是在南岸府上的激流里玩漂流的,误打误撞就到这里来了,鼓瑟吹笙鬼使神差的。
她说来到这儿的时候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不认得路心里害怕得要命,而且船是逆行了很久的,她已经筋疲力尽,后来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她就下了船往树林中跑去,连船都还没来得及停靠。
她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面,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她在静静的观察这里的一举一动,即使看到有人劫持了她的船他也不敢出声,实在不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怕被人发现会有不利于自己的十万火急的情况发生。
她一直躲在暗处跟着船顺水的流动往下游走,时时刻刻躲在灌木丛或树后面,提心吊胆地看着船和船上的人。
看到河水下面有异常情况的时候她心里也紧绷得要命,为自己路过时水鬼们的不作为感到庆幸,又为偷他船的小贼压抑和担忧,人都是两面三刀的,做事没有绝对。
然后动荡不安的局势发生扭转,他听到了偷船小贼和一个陌生人对话的声音,总觉得这个声音很特别和耳熟,却是奈何想不起来,也就无心去费尽心思多想。
之后两个陌生人走了,偷船小贼无缘无故落水,看上去情形不容乐观艰难险阻的时刻,她本来想打算出手相救,但苦于没认出他是谁没解出这个谜题,她万万不敢贸然前去。
她能认出他就是几年前领航他们的船长并且走来,在于那几个跳跃的动作,她深深地记得,一次她们好几个女孩在甲板上踢毽子,一个女孩不小心用力过头把毽子提到顶层的夹缝中,船长那时刚好路过,就是以这样可爱且苦闷的跳跃运动拔下来的,而且把毽子毁掉了。
箫飒听到这,心头一紧,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生一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被船员记住的竟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场面,他噘起嘴摆起手架子念念叨叨,罪过罪过。
“对不起啊,没能有求必应,差点害你死了。”她低下头,负着手,抿着嘴角,用脚踢甲板。
想起自己光荣的战绩上又添上崭新的一笔,箫飒的心情就像发旱灾的田野,粮食颗粒无收。
“这有什么的,我能那么快死掉吗?”她没出手箫飒求之不得,他不想再欠任何一个人人情,尤其是女性,即使她们没有要求自己奉还。
“你已经会形影术了吗?”箫飒羡慕嫉妒。
“那当然,我可是大长老了,不会有谁臣服我啊!”对待从前敬重的人,她也没好气地说,她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人。
“诶?”箫飒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问题就像一个清道夫,把堵在心里的污垢清理干净,引来活水洗涤心灵的脏泥巴,“那个男性船员哪去了?”
一艘船上至多能有两个新船员幸免于难,除了郑雨霞剩下一个是位少年,至于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箫飒愿闻其详,毕竟是在自己当选船长的那艘船上,也是自己亲眼看到他们成长的船员。
说起来也奇怪,箫飒从来没见过他杀人,以为他没去过擂台,具体他是怎么杀人的对箫飒来说至今是个未解之谜,就像那些被历史隐瞒的真相,被时间永久埋藏在未知的神秘国度,人只能瞎想,而不能回到真相还未诞生就破碎的时代。
只见郑雨霞眉头一皱,两道淡淡的柳眉轮廓出可惜的弧度,这是一个深沉的表情,揭示了她心中那道关于遗憾的现实。
“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我道听途说的是,他在领航的海上飘荡的日子中,被一位强劲的船员杀死了。”她眼圈忽然发红,像野兽要钻入的那个火圈,撞击进来的猛兽一下子把她眼睛戳瞎。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他真的一点也不凶狠,却能因此熬到最后,只要不被自己看见他杀过人,自己就不愿意去想象他是一个怎样的杀人恶魔,在心里自导自演了无数次的暗恋,她后悔自己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怦然心动情窦初开是每个少女少年都会经历的,似有若无的爱意在心底浇灌萌芽,有的枯死,有的涝死,只有为数不多的能开花结果。
就连冷冰冰的司徒都那样了,箫飒不相信谁不这样,世界上所有少年人心里都有一个暗恋的人,暗恋谁出来就是早恋,不说出来只能枯萎成苦果,那样还不如说出来。
玫瑰再美艳,也比不过蔷薇的暗香。
抚今追昔,今非昔比。条分缕析,悒悒不乐。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现在我都没勇气去面对那些东西了。箫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