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的大雪，天亮依旧没有停。周大少在屋里转了两圈，他在等下人扫开门前的雪，赶着去百草堂。
周大少觉得这段时间干啥都不顺心。前两日心腹管事跟他说，侯三依旧没见人，与侯三接头的线人也不知所踪。
本来这事儿就够糟心的了，偏偏曹氏弄的药坊突然整出一个什么鬼推广会，搞得尽人皆知。
往日只认百草堂的大户人家，突然就跟曹氏搭上了线，害百草堂流失了不少常客，他几次看到有熟悉马车从百草堂门前走过，直接就进了天长观边上那条小巷子。
王家那病秧子，前阵子看起来好得七七八八了，家里刚准备去王家把三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他立马又卧床不起。母亲刚说完这事还得再看看，结果又看到那厮活蹦乱跳地出来给普济药坊站台了。
有流言说他家三妹妹和王瑞阳八字相冲，他听得牙根都咬碎，周家和王家结亲自是会让一些人心碎，那也不能编排出这样的鬼话。
四妹妹在河滩边忙了个把月，也不知道三殿下对她有没有印象。
自己那个分不清里外的妹夫最不像话，明明知道岳家的生意受了影响，还天天往那小药铺子跟前凑。悦泉居里那场推广会，办得比当初他自己成亲的喜宴还用心，若不是妹妹看了账本，推广会那天悦泉居确实进账了二百多两银子，他真的怀疑妹夫是想抢王瑞阳的心上人回去做妾。
但这也压不住他心头的火气，他今日一定要找林子达出口气。
大雪天，林子达出门晚，到悦泉居时已近中午，刚下马车就被周大少堵在门口。
“大哥。”林子达最近进账不少，心情舒畅，见大舅哥脸色铁青，马上想起了生祠的事。“生祠的事，三殿下没直接否决便是还有希望，他说过些日子再说，咱等着就是。若是大哥觉着不放心，我再去问问？”
周大少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很快飘散在寒风中。
也就剩下这一桩事还算过得去了。“你找时间问问，别拖太久了，三殿下都该忘记了。还有，你跟那曹氏的药铺远一点！”
“为啥？”林子达不解。
“让你不要往来，就不要往来！整日围着个未出闺的女子转，像什么话？！”
“大哥你这就冤枉人了。我去曹氏，是跟增德谈买卖的事，连曹姑娘的面都没碰着一回。”林子达收起笑脸，正色道。
曹姑娘可是三殿下的人呐，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有几个脑袋敢肖想曹姑娘！别说自己家里还有母老虎，就是没成亲，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的。
不过围着她转嘛，只要她高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可是连三殿下都指挥得动的人。
“曹氏的买卖轮不着你操心！”说起买卖，周大少更来气。
“大哥又说差了。我操心的是我自己的买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代理曹氏那边的药丸。”林子达懂了，“放心吧大哥，我不在太白县做，不会抢百草堂的生意。”
他是给曹姑娘推荐了些闺阁妇人，不过卖的都是香脂酒水，跟百草堂也不冲突的。
周大少想说人家曹氏已经在抢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妹夫若是知道他抢不过一个小姑娘，他这大舅哥的脸上挂不住。
“过年前再去问问生祠的事吧。”周大少的火气好像被这大冷天冻住了，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百草堂。
林子达想了想，好吧。他进悦泉居装了几样食盒，又上了马车：“去曹氏药铺。”
曹姑娘不一定在，但可以去碰碰运气嘛。
大冷天的，曹氏药铺门口挂着厚重的棉布帘子，屋里几个人还在忙着赶工。
牛婶刚伺候小野起床，就被她赶过来，准备去灶房帮着弄点午饭。林子达小跑着跟了进来，将一摞食盒往桌上一摞：“来来来，今儿中午本公子请吃饭！”
增德第一个放下手里的活计：“那咱有口福了！快来，趁热。”东家也不知道给林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林公子时不时的往这边送吃的，他们几个都跟着享了不少福。
“婶儿！快来，特意给你带的牛肉饼。”也不知道牛婶好哪一口，不过这样说总归显得亲热。
没人跟他客气，大伙儿净了手，很快围了一桌。林子达将牛婶拉到一旁：“我店里新出了几样冬日的菜，我想晚上给曹姑娘送些过去，婶儿觉着行不？”
牛婶看了他一眼：“你要找殿下？”
“嘿嘿，果然是亲婶子！什么都瞒不过您！确实有桩事儿。”
“别急，殿下会找你的。”牛婶捏着牛肉饼往嘴里塞，再不下手要被增德吃光了。
确实外酥里嫩，回头试试做给姑娘吃。
……
京城，逸香阁内。
雅致的包房因近年关将至又重新装扮了一番，水灵优雅的侍女赤足立在雪白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为躺在美人榻上的贵人们斟酒。
有人问正把玩着酒杯的洛名宣：“二殿下也给三殿下拿过银子吗？”
洛名宣莞尔而笑，艳色倾城：“就那么点银子，也值得你们说道。”
“朝堂里可都在议大殿下友于兄弟的义举呢！”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若不是大殿下慷慨相助，三殿下想治理黄沙河？异想天开。
若不是大殿下，京城里许多人可能都不记得还有个三殿下了。
为大殿下请功的折子一道又一道送到了桓成帝的案头，大太监福嘉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此事二殿下也有参与。”
桓成帝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宣儿向来懂事。”
“拟旨，将朕的青玉龙舟赏给威儿吧。”青玉龙舟是桓成帝的御用船，船身六丈余长，金碧珠翠，雕镂奇丽，洛名威受封楚堰时，桓成帝就曾派此船送他前往。
“那二殿下那边？”福嘉知道二殿下才是皇上的心头肉，微笑着问道。
“他要什么不都随他自己搬的吗？不用管他。”
没有人敢提三殿下。恒成帝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三儿十八了？”
“回皇上，三殿下已满十八岁。”
“嗯，确实该会想事儿了。叫内务府挑两个人给他送过去吧。听说他跟前那个哑巴了。”
“奴才这就去办。”福嘉记得三殿下，他小时候表情总是很严肃，对身边的小顺子却是极好，有什么东西都分给他。那时候福嘉已经做上内侍公公，却从未见过三殿下这样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