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送我下地狱,橘子香气扯回了我……
常安看着对面的胡学礼,仅仅一个月未见他就老了许多,胡学礼垂着头轻叹一声,“你来干什么?离婚?清算?呵呵……”
常安憔悴不堪,浮肿的眼皮轻抬,苦笑一声,“这些还重要么?”轻叹一声,“你一定知道婉婉的下落?她去了哪里?”
胡学礼抬头嘲讽道:“你该问她那九泉之下的亲生父亲,看看他们是不是在黄泉路上重逢团聚了?哈哈哈、哈哈!”他抬起带着手铐的手抚着眼角因剧烈微笑迸出来的泪水,这真是上了年纪,开心也会渗出生理盐水。
常安皱眉不解的看着胡学礼,“上次你发疯的时候我就奇怪,你觉得婉婉是别人的孩子是吗?你真的以为婉婉是莫秘的孩子?呵呵,那是我和你的女儿啊!是、我确实是怀着身孕嫁给你,可我与莫武是清白的,他是我初恋的弟弟,他的哥哥是被常家害死的,我总觉得对莫家有亏欠,才将他留在身边。”这些年胡学礼对孩子不闻不问,常安自觉理亏,从来没做过辩解,更没强求他的关心。
胡学礼只是静静的看着常安,仿佛看声表演一样,突然他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猛的起身看着常安,“孩子为什么比预产期出生的要晚?”亲子鉴定是李度的医院做的,结合胡婉的出生日期确实比预产期要晚半个多月,他才相信胡婉绝对不是自己的亲骨肉,特别是他和谁都没有孩子这件事情,加深了他的怀疑。
常安皱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就因为这样?你这些年一直怀疑婉婉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孩子晚出生十天半个月这并不是医学上的特例,而且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为什么?你这些年真的没把婉婉当成过自己的女儿是吗?就因为我曾经有过别人的孩子是吗?所以,你才这样对待他们?”
胡学礼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他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再仔细想想,胡婉很像常家人,可是她更多的地方和自己也很像!如果说李度藏了十年,那当年他医院的报告可信度又能是多少?这些年他居然没有好好的看过胡婉,这个有可能是他亲生的女儿,他就那样把她扔进了暗渡,凭她在那个险恶的地方沉沦!而现在、她甚至还生死未卜!自己刚刚甚至还诅咒她去死!真相的冲击下胡学礼险些站不住,他扶稳了眼前的桌子,摇晃的身体颓然坐下,目光空洞的望着常安。
“想办法帮我……”看了一眼摄像头,胡学礼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盯着常安,“只有我能找到女儿。”必须找到李度,只有他知道女儿的去向,也只有他知道一切的真相!
几天后,就在押送胡学礼去监狱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随行人员被杀,胡学礼下落不明。
看早晨的新闻播着胡学礼逃走的消息,胡恕就再也坐不住,他十点不到就在米菲公司的楼下等着,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后看着时间还是不到十一点,将剩下的半支烟熄灭后不耐烦的走进大厦。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么?”前台客气的接待。
胡恕不耐烦的轻叹,“我找人。”
“请问您找谁呢?这边可以为您联系一下。”接待依旧客气。
胡恕低咒一声,常家许多资产在这次事件中被罚没,要不是他的公司规模不够,他真想把司徒天明手下这个珠宝公司给买下来!这样他就能进出自由,不必受一个笑脸接待的阻拦!
“司徒天明,你说胡恕找他。”妈的,找他办个出入通行证!一个破公司搞这么严干嘛?胡恕的心情不好,俊美的脸就冷艳一分,他看前台愣着看他,他拿起手机正要播打司徒天明的电话,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脚步慢慢的向这边走来。
一见这个身影,胡恕所有坏心情都似浮云被风吹过,冷俊的表情都变得明艳,“米菲!米菲!”他朝米菲挥着手。
米菲无精打采的抬头撇着嘴朝胡恕走来,“你怎么来了?”胡恕看着米菲,好似刚才的躁意与不耐都一扫而光,轻笑道:“想你了……”
米菲整个人都一激灵,“干嘛一来就讲这种肉麻的话!”
胡恕笑的更加灿烂,“你不喜欢我,还不准我喜欢你吗?”他歪着头看向米菲,发现她的眼底有乌青,这几天他常常是工作之余来看她,轻轻用手拂了一下米菲睫毛,米菲仿佛全身都被针扎到一般,呆在原地。
看着她这副见鬼的样子,胡恕一扫之前的阴霾,笑着抬眼看镜面中反射一个人影,只见他抬手一道冰冷的光划过,胡恕来不及发声侧身挡在了米菲前面,原来早晨看到新闻里说胡学礼逃走时,那无端的心慌不是没来由,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胡学礼的枪,害怕对方再伤害米菲,见有人将胡学礼按住他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米菲搂着胡恕呆愣了半晌,眼泪就止不住的滴落在他的脸上,“你怎么、怎么这么傻啊!你……胡恕、胡恕!你坚持住,求你!”米菲按着胡恕的胸口,胡恕低头看着胸口,温热的血染透了他的衣襟,他却不理睬,轻轻摸了一下脸庞,指尖沾了米菲滴落的泪水,“你哭了?”
米菲猛的点头她抽泣着,“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快叫医生,快打电话!钟林!钟林!”米菲慌不择路的大喊,眼泪落得太凶,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模糊,她甚至都开始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胡恕,还是墨白哥哥,米菲的头开始痛,她猛的睁着眼睛,猛的摇晃着头。
胡恕用力抬头抚上米菲的脸庞,“别怕!墨非!别怕!”他的话起了作用,米菲停下了自己的慌乱低头看着他,胡恕仰头也看着她,“不要怕,你看,这次我救了你……”
米菲半跪在地上,搂着胡恕半躺在自己的怀中,眼中含泪却依旧挤出半个笑容说:“你一直都像英雄,你不只救了我这次,还有上次。”
胡恕轻咳一声,鲜血上涌,他咬着唇角却没法阻止大口的血咳出嘴角,“来世,如果我不是常家、胡家的后人,我干干净净的来见你,你、可不可以……爱爱我?墨非、你可不可以……”胡恕口中的鲜血直涌,他的手渐渐无力的垂下,米菲撕心裂肺的喊道:“胡恕!胡恕~~~~~来世、我不要来世,我要你好好活着!”
就在米菲悲痛欲绝的时候,李度在她的身后搂住了她颤抖的身体,他从来就不是唯心主义者,这一刻却在内心里呐喊,你的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哥哥,你救救他,你救活他好不好?你救活他我再也不和你生气,我乖乖听话,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见到李度,米菲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只手搂着胡恕,另一只手拉住李度的袖子,她的眼里只有悲伤,看不到希望的悲伤。
李度垂眸看着她泪湿的脸庞,“默默,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像这样求人,哪怕是我!”也会心疼。
他将胡恕的上衣撕开检查他的伤口,眸色低沉,抬头将赶到的救护人员叫过来,弯下身抱起了抽泣到颤抖的米菲。
这是哪?米菲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她觉得身体很轻,空气里传来熟悉的味道,她快跑几步奔向客厅,阳光刺眼使她抬起手本能的挡住那光,又慢慢将手放下,她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滚落。
哥哥和爸爸在下棋,妈妈在他们身边端着咖啡杯,闻着咖啡的香气,边笑边观棋,不语……
前世、今生、来世……
好似昨天却那么远,好似平常却抓不住,好似未来却不可能!
米菲双后捂着唇,怕自己低呼出声音,打碎这一刻的宁静,任由眼泪猛掉,她想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好想、好想他们,可是这一刻她却不敢说话,她怕、她甚至至道这是梦,是她一发出声音,一切就会破碎的梦!即便知道这是梦,她还是想停在这里,眷恋着眼前的一切。
正在下棋的墨白发现了她,抬头笑着朝她招手,她再也忍不住的扑向了墨白的怀里,“哥哥~哥哥!墨白哥~~~”明知道这是梦,可她还是努力的在梦里汲取着家人的温暖,哪怕是徒劳,她还是想将记忆中的这一刻留在梦里。
从小妈妈教我礼仪,让我成为一名淑女。爸爸却教我自由,让我成了一名野孩子。哥哥本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偏偏只对我十分严苛,还好我还有鸦隐哥哥,他从小到大什么都依我,为我剥橘子,哄我入睡,还为了抚平失去家人的创伤,更为了我……
一阵淡淡的橘子香气传进米菲的鼻息,米菲不安的晃动眼皮,只觉得眼前似乎明亮一闪,随即又暗了下来,她轻轻喘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父母和墨白哥,她垂下眼眸,最后挤出一个笑容。
如果这是他们回来看自己,她要微笑,她不要他们在天堂还惦记着她,米菲笑着看向他们。
爸爸妈妈也笑望着她,哥哥也一样,可是他们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说。
光越来越强,他们的身体越来越淡,橘子的香气就在身边,米菲眨了一下眼睛,她其实想问,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不带上我!
被人猛的一把捞起时,米菲睁开了眼睛,李度坐在病床前,他拉起了梦中呓语不断的米菲,将人搂进怀里,“你哪也不许去!没有人能带走你!我不许任何人带走你!我不许!!”
米菲睁着眼睛轻靠在李度的肩上,眼睛酸涩的一滴眼泪都滚不出来,她只是歪着头,看着李度手中那扒了一半的橘子,“哥哥,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