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又痛又痒,难以忍受的那种!
柳氏满肚子的怒火,气冲冲地带着身边的小丫鬟扬长而去。
夏明月则是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放在桌上,让银巧再为她添上些许新的。
角落中,连接后面中央厨房的门板发出“咚咚”的声响。
急促,却又充满犹豫。
不用猜,夏明月也知道是谁,抬手喊了银巧去开门。
银巧刚将锁拿开,邹诗云便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里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夏明月的跟前,不住地磕起头来。
因为过于用力,加上地上铺着坚实无比的青砖,邹诗云的额头很快红肿一片,微微渗血。
夏明月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邹诗云泪流满面,声音哽咽,“谢谢夏娘子,谢谢夏娘子……”
她在得知有一位姓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来找寻夏明月时,便猜想到了来人大约是她那位唯利是图的继母,因而一直偷偷地趴在中央厨房和夏明月家中相连的门板后面,一听究竟。
柳氏找上门来,出乎她的意料,却在细想之后在情理之中。
毕竟柳氏自嫁入邹家门之后,一点一点地将所有的钱财和管家权利把控在手中,更是视她们姐妹两个为眼中钉。
这次她们姐妹二人从家中逃出,柳氏答应娘家侄儿的婚事落了空,让她被娘家嗤笑,她们更是拿走了不少首饰和银钱,柳氏也会因此气急败坏。
柳氏大约做梦都想找到她们姐妹二人,带回家去,好好教训一通,自然也就会竭尽全力,找寻她们姐妹二人的下落。
邹诗云有设想过,柳氏找到她们姐妹俩的那一天。
但邹诗云没有料到的是,柳氏之所以能够找到她们,是因为她曾写给外祖家的求助信。
自母亲去世之后,外祖家对她们姐妹二人的处境不闻不问,邹诗云有想过外祖家可能对于她的求助不闻不问,不做任何理会,没想到,外祖家竟是将信送回到了家中。
显然,外祖家觉得她们姐妹二人从家中逃走乃大逆不道之事,家中也需好好教导一番。
尚在的父亲,家中的祖母,乃至外祖一家……
所有与她们有血亲之人,似乎都不在意她们的死活,更不在意她们往后会面临怎样艰难的境况。
那么一瞬间,邹诗云顿时觉得她们姐妹二人被所有的至亲完全抛弃。
这种悲伤和无助之感,铺天盖地袭来,将邹诗云紧紧包裹,且不断地收紧,让她浑身发疼,喘不过气来。
邹诗云想破门而入,明明白白地告诉柳氏,若是执意要将她们姐妹二人带回去,那她不介意鱼死网破,一头碰死在她的跟前。
结束掉自己悲惨的生命,也让柳氏的盘算彻底落空,一辈子背上一个逼死继女的恶毒骂名。
就在她所有的愤怒都冲到了脑门,想着做下来这件蠢事、傻事之时,她听到了夏娘子所说的话。
夏娘子说,她们姐妹二人若想离开,需得让柳氏付上三千两的银子,作为对十年工期的违约和对掌握中央厨房机密的补偿。
十年工期这件事情,从未有过,而掌握中央厨房机密之事虽属实,却也没有夏娘子所说的有这样的规则。
很明显,夏娘子是在帮她们姐妹二人。
用三千两银子这个事情,将贪财好利的柳氏吓走。
毕竟邹家虽然富裕,但三千两银子却并非小数目,柳氏断然是舍不得用这般多的银两换她们姐妹两个人回去。
只要柳氏放弃此事,那她们姐妹二人也就安全了。
夏娘子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救命恩人!
邹诗云眼中的泪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出,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谢谢”二字。
夏明月见状,心中慨然。
她能明白邹诗云此时的感受。
一个落水许久,已经奄奄一息,几乎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神来临的人,此时突然看到了有人伸过来的绳索……
心中激动,可想而知。
“好了,好了。”夏明月柔声细语,轻轻地拍了拍邹诗云的后背,“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鼓起勇气,打起精神来,要知道,你是姐姐,还要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听到夏明月提到“妹妹”二字,邹诗云心中一振,强制自己止了哭泣,狠狠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夏娘子。”
“既是知道,就平稳一下心绪,跟诗柳也说一声,你们姐妹两个人做好心理准备。”
夏明月道,“我看柳娘子那个样子,大约不是善罢甘休的性格,接下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不拘她做出什么事情,你和诗柳皆是可以放心,我能做得到的,一定尽力帮你们。”
“但还是那句话,人活在世上,别人帮你们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坚持心中所想,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能退缩。”
帮人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但若是帮人帮到一半之时,所帮之人却临场退缩,让帮人的人所付出的辛苦尽数付诸东流,甚至还要背负多管闲事的骂名,那于帮人者而言,将会是一件揪心、懊恼、后悔之事。
夏明月希望她用心帮的人,都是值得她帮的。
邹诗云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再次用力点头,“夏娘子放心!”
已是到了这个份上,她们姐妹二人,早已没有了任何退路和其他念想。
如从前妹妹所说的那般,她们在这里,不依靠任何亲人,以双手来赚钱、过日子,心中十分踏实,且幸福感十足。
只要她们姐妹两个肯努力,一定能够在这世间生存下来,也一定能够像夏娘子那般,撑起一方的天!
只是……
邹诗云有些担忧,“这柳氏素日泼辣,也不讲究脸面,方才她怒气冲冲而去,大约会在外面败坏夏娘子您的声誉……”
“若是能被一个人空口白牙便能败坏掉的声誉,那这声誉当真是不要也罢。”
夏明月笑了笑,再次伸手拍了拍邹诗云的肩膀,“好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去洗把脸,打起精神,先去做活吧。”
宋氏要筹备婚事,中央厨房近日忙碌,再耽误下去的话,她的活是真的要做不完了。
夏娘子这般帮她,她不能因为旁的事,耽误了夏记的生意。
“好。”邹诗云再次抹了一把脸,冲夏明月福了一福,“我先去忙了。”
“去吧。”夏明月目送邹诗云从小门那里回了中央厨房,微微笑了笑,再次端起了茶杯。
银巧将小门重新落锁,“娘子,要不婢子出门去瞧一瞧那柳氏”
柳氏倘若真的是滚刀肉的话,那还真不能太过于袖手旁观,若是这柳氏做事做出格的话,她也好及时去报官。
要知道,娘子现如今乃是安乐乡主,是有爵位在身的,那柳氏不过就是寻常百姓,倘若真的在外面散播对娘子不利的话,一句“凭空污蔑”、“以下犯上”都足以让那柳氏喝一壶的!
夏明月自觉没有什么必要,但看银巧满脸的担忧多得几乎要溢了出来,笑了起来,“出去瞧一瞧热闹也好。”
“刚好出门的时候去一趟步云楼,将这些蜜枣拿了过去,给了大虎和二虎两个人。”
夏明月和吕氏这两日一并做了一些蜜枣,想着平日炖汤、煮粥和吃着方便,赵大虎和赵二虎素日喜欢吃甜食,吕氏这两日却是忙着交接宋氏的活儿,有些脱不开身,一直顾不得给两个人送上一些。
“好。”银巧笑眯眯地应下,将夏明月和吕氏早已准备好的蜜枣罐子拿上,快步出了门。
柳氏现如今早已没有了影子,银巧也找寻不到,干脆先去了步云楼那边,将东西给了赵家兄弟两个人,简单说了两句话后也没多待,便急忙出了步云楼的门。
但走在大街上,银巧再次犯了难。
金丘县城虽然不算大,可要真走上一圈的话,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儿,要想找到这柳氏……
对了对了,方才娘子好像提议这柳氏去城隍庙来着
去那里看看去!
就算找寻不到柳氏,这天儿渐渐暖和,城隍庙那热闹的很,卖各种小玩意儿和零嘴的摊位也多,到时候去逛一逛,找寻几件新鲜的,给娘子带回去,也不算白跑一趟!
银巧这般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而此时,柳氏正气呼呼地招呼车夫往城隍庙而去。
且一路上嫌弃车夫赶车速度慢,不住地催促其快上一些。
车夫对此十分无奈,甚至撇了撇嘴,暗地里还翻了个白眼。
催催催,就知道催,这金丘县城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哪里就能赶得快了
有本事,你自己下来赶车!
但暗地里嘀咕归嘀咕,车夫却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表面不断地应和,实际上还是按部就班地来。
柳氏见状,又骂了两句,连带着看整个金丘县城都不顺眼,“穷山恶水出刁民!”
安乐乡主又怎么样,仍旧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也是个十足的刁妇!
就让你这刁妇好好看一下厉害!
柳氏气势汹汹,身边的小丫头却是胆战心惊,“夫人……”
“有话就说!”柳氏有些见不得她这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现如今可是正妻,邹家正儿八经的夫人,她身边的大丫头,按说该有十足的气度,这般畏畏缩缩,简直上不得台面!
“夫人,这安乐乡主现如今可是太后和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在京城里面行走都要被人礼让三分,夫人跟她硬碰硬,婢子害怕……”
“怕什么!”柳氏打断了她的话,“凭她什么身份,也得讲上一个理字才行,那两个死丫头是邹家女,她一个外人管什么闲事儿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就得让她知道,随便管别人家闲事的下场是什么,也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理字!”
“可话是这么说……”小丫头犹豫道,“到底官民有别,若是因此惹了祸的话……”
“把你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头去!”柳氏有些不耐烦,“官怎么样,安乐乡主又怎么样,她从一个民妇一跃而成安乐乡主,红眼兔子可多着呢,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只要一说这夏明月的不是,肯定得有一堆人跳出来附和!”
要知道,这人都是嫌你穷,怕你富的,你得了势,旁人都嫉妒得发狂,不想办法给你找点麻烦,那是不可能的。
要真是这夏明月仗势欺人,那她也不介意鱼死网破,把这状告到京城去!
索性她不过就是个民妇,夏明月是安乐乡主,到底比她要脸,到时候就不信这夏明月不知道害怕!
眼看柳氏对此事十分坚持,小丫头便也住了口,不再劝说。
柳氏则是盘算着待会儿该以什么话来开口最能吸引人。
主仆两个人心思各异,一时之间车厢里面安静了下来。
马车持续往前行走,很快到了城隍庙附近。
城隍庙此时十分热闹,人潮拥挤的马车已是不能再继续上前,车夫不得不停了下来,让柳氏带着丫鬟下了车。
柳氏下了马车之后,抬眼张望观察了一番,最终选了一个离城隍庙颇近的茶楼。
直接上了二楼,到了最靠窗的位置,柳氏先是咕咚咕咚喝了几杯茶水来润一润嗓子,片刻后,将手搭在了嘴边,做成了喇叭状,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有人随便干涉别人家的家事,霸着别人家的女儿不让回家,挑唆着不让她听家里的话,撺掇着不让按爹娘的意思嫁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父老乡亲们也都来评评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狠心恶毒,不让女儿听爹娘话,不让女儿回家的道理,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这世上不就乱了套了吗”
“这爹娘掏心掏肺地对女儿好,就因为没有由着女儿的性子胡来,就被女儿记恨,转头来听外人的话跟爹娘闹脾气不回家,这算什么事儿!”
“这事儿要是再这么下去,往后这爹娘还怎么当,还怎么为女儿谋划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