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驴棚,说过几句闲话,罗阳告知明日在逐贫居碰头,结算本月利润分红。
韩兆在学霸堆里当了半日小透明,刚想趾高气昂摆一下大舅哥派头,听了罗阳说明日分钱,立马又摆出另一副姿态。
他自从做了股东,每月都能分得一万多钱,但比前时更觉得不够花了。每到月底便成月光族,还要厚着脸皮与小妹借钱。
韩千千一个女人家也没花钱的去处,索性任着兄长性子,只要不作粘人精跟屁虫,自己落个清静便可。
“文叔,明日早些去往逐贫居,分了钱我好回长安。”韩兆拿惯了钱,此刻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立在马车上喊道。
罗阳笑着摆摆手,把韩氏兄妹送走,自己留在驴棚总对账目。
如今天暖,驴行生意比天寒时更加火爆,驴车已经打造了四十驾,健驴也有100多头。
若无风雨天气,一个月进账十万钱不在话下。
罗阳其实有打算买几个奴仆,做看家护院之用。等到农忙时节,张春几人便要下地做农活,剩下来福几人怕照应不来。
但今日听闻奴仆也要上缴人头税,也只能先搁置了,等以后看看情况再说。
如今生意红火,账目颇为繁琐。罗阳用一下午时间核对好,把分红细则条列清楚,将竹简揣进怀中,悠悠然去往逐贫居用膳。
时间匆匆,春去夏来。
“高祖时一切承秦之制,仍居水德,制度服色一如旧事。文帝登位,倒有贾谊、公孙臣等据五德相胜之说,明言汉承秦后,土乃克水,汉当为土德。然昔时风行黄老之学,此事便不了了之。直到武帝承继大统,才改制正朔,居于土德。”
“仲华,如今五德相生之论发扬于国师公,新朝自居土德,火乃生土,汉自然是为火德,高祖便有了赤帝子之称。”
太学书库中,罗阳正拿着一卷书简递给邓禹,道:“你看这里,所言正是高祖斩白蛇一段。当日我在来叔父家中所观《史记》,乃太史公外孙杨恽所赠。书中并无此段记载,想来太史公也未曾听说过其中故事!”
邓禹闻言惊诧万分,仔细看过一遍,开口道:“这!这难道是后人篡入?”
罗阳点点头道:“以我之见,此乃当今陛下手笔,亦或是国师公所做。五行相生,汉居火德,生其者乃周之木德。秦朝正因国祚不兴,区区十几年被火所克,便成了乱入之金德。”
“原来如此,当今陛下乃虞舜之后,刘汉乃唐尧之裔,正是《世本.姓氏》所记,难道也是.....”邓禹好像发现了什么,略带激动的说道。
罗阳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让他小声说话,莫要叫外人听见。
“兄长,难道《世本》乃是伪造?”邓禹平复了心情,小声问道。
“不好说。”罗阳摇摇头道。
如今已到了夏天,这两千年前的夏日也十分炎热,更没个西瓜、空调等,用来消暑的物件。
好在太学书库建造的高大宏阔,里面自有一分清凉之意。罗阳便和邓禹躲在里面探讨经意。
几月来罗阳有目的性的读了许多书简,还真让他找出不少秘密。
今日忍不住说给邓禹听,小伙子一点就透,心中不知翻起多少惊涛骇浪。
邹衍的五德终始,乃五行相克之伦。以黄帝为土德,少昊为木德,颛顼为金德,帝喾为火德,帝尧为水德。到了帝舜又为土德,夏禹为木德,商汤为金德,周文王居火德。那么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便是水克火,自居水德。
而刘歆的五德终始,乃五行相生之伦。黄帝居于土德是不能动的,根据相生论,土生金,少昊自然成了金德,颛顼为水德,帝喾为木德,帝尧为火德,帝舜为土德。一个轮回下去,略过秦朝,汉朝便成了炎汉。
根据《世本.姓氏》所记,刘汉乃唐尧之后,承其火德。王氏乃虞舜之后,承其土德。尧让天下于舜,这便有了王莽代汉的理论基础。
“《世本》始出自国师公父亲刘向。太史公《高祖本纪》所说刘媪梦与神遇,见蛟龙于其上,遂产高祖,而宗祖谱系并未见于记载。刘向之《世本》已不见全貌,书库所藏《世本》乃国师公所校,真真假假实难分辨。”罗阳作为现代灵魂,对于经籍本就不感冒,只因一点疑问而产生怀疑,才有目的性的查阅书简。但要让他皓首穷经去考据《世本》,那便强人所难了。
邓禹听了罗阳所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王莽尊齐国田完为世祖,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田完本名陈完,是陈国陈厉公之子。陈国第一代君主陈胡公乃舜帝后裔,被周武王封于陈,以承继舜嗣。
孔子所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王莽能成功坐上天子宝座,这理论基础可谓下足了功夫。
与他打配合的正是国师公刘歆。他负责校理群书,这方面即便没有动过手脚,那肯定也给王莽指点过迷津。
而此刻站立一旁的邓禹则闭口不言,拿着书简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王莽在太学诸生心中可谓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早年王莽孤贫,却折节恭俭,勤身博学。爵位尊宠后,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余。这等作为实为儒士之楷模。
后又起明堂、辟雍、灵台,筑太学舍万间,造常满仓等。征天下儒士通经者,皆至长安,辨经论道,着述其说。诸生、儒者并集,至有十万之众。
总之这是一场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王莽由此抓住了天下儒者士子之心,成为追捧的对象,邓禹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现在听了偶像的一番言论后,王莽在他心中伟光正形象便有了瑕疵,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三观开始动摇了!
只是罗阳作为一个魂穿者,并不能感同身受。瞧见邓禹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只以为小伙子可能是没有吃饱,犯了低血糖,便把他手中的书简放回书架,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且去找侯季山用些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