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裙下午又去了一座山高处给小黑蛇找草药。
小黑蛇很乖，喂什么吃什么，吃完就缠绕在她的手腕，安安静静地当一个逼真的黑色手环。
温裙这具瘦弱的身体没有灵力，很容易就筋疲力尽。
每次当她躺在地上摆烂说“啊累死了”时，手腕处忽然一热，随即浑身的酸痛忽然减少，她感觉自己可以活蹦乱跳在这座山跑上跑下两三圈。
然而她并不是很开心。
她盯着闭着眼皮的小黑蛇，轻声哼道∶“本来累了还可以回去躺着休息，你这样一搞，是不是就是不想要我休息，继续给你找草药。”
小黑蛇缓缓睁开眼皮，露出一双黑色的竖瞳，直直地对上温裙的眼睛。
它细长的脑袋竖起，下意识想要吐信子，但是想到什么，忍了下来。
一人一蛇的对视中，温裙这次没有先移开视线，她忍着害怕，板着一张小脸，手腕上跳动过快的脉搏却暴露了她。
半晌，小黑蛇缓缓摇头。
温裙看到了，道∶“你想说你没有这个意思？”
小黑蛇点头。
温裙对系统道∶“你看到没它让我现在回家。”
系统∶“？？？我没看到。”
温裙∶“你眼睛不好，建议去医院看看。”
系统∶“呵呵，你想偷懒直说，想回去就回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温裙立马起身，如释重负地往山下走去。
或许是白天太过劳累，尽管有小黑蛇用灵力滋养她的身体，睡觉的时候她还是睡得很沉。
夜深人静。
小黑蛇被放在床的里侧，听着身旁少女轻缓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皮，黑色的竖瞳与夜色融为一体。
它支起细长的身躯，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着温裙的小脸。
灵力恢复了些许，所以即使是在黑夜，它依旧能够看清她的脸。
它的视线缓缓向下，掠过少女纤细柔软的脖颈，最后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它还记得，这里的温暖舒适。
变回原形后，它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再睁开眼睛之前，它先有的意识里，是听到少女温软的声音。
她明明害怕它，却并没有丢开它。
漆黑的夜色里，连小黑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充实，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它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它需要什么快速疗伤，但它知道，不会有人再像她这样对它好。
小黑蛇无声无息地吐着信子。
它想碰碰她。
可它又怕吓着她。
小黑蛇低头，看着自己细长的身躯。
再等等吧。
很快，他就能够以人形出现在她面前。
……
第二天早上，琉珊又在早饭后叫住温裙，今天想要教她认一些简单的字，原本想让温心教她，可温心跑得很快，拒绝的意思明显。
琉珊微微蹙眉，叹了口气∶“快十一月了，天气冷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教傻子认字。”
准备出门打猎的温雨闻言，道∶“娘，今天我留在家里教大妹吧。”
虽然只比温裙大三岁，但很小就想要个妹妹的温雨从来没有叫过她傻子。
在这个妹妹刚出生时，小小的温雨天天抱着不撒手。
知道妹妹脑子有问题后，他第一反应也是心疼，后来的十多年，也一直明里暗里地守护着这个妹妹。
温家是猎户，打猎的手段世代相传，家境说不上富裕，却也比普通农户的日子要好过很多，温雨三岁的时候就去念学堂，念了十年后才跟着温澜上山学打猎。
被群山围绕的村落没有国家，村民们不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所知道的事情也只够养活自己和家人。
有人想过离开村子，去山外面闯闯，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村子里的人大都大字不识一个，但温家不同，温澜和琉珊都不重男轻女，虽然没法送女儿去上学，却会特意教女儿认字。
大女儿一出生就是个傻子，以前连给自己洗脸都不会，更何况是认字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但琉珊看温裙这几天的表现，觉得她好像开始长脑子了，或许有一天，真的可以变回正常人。
“傻子，你好好跟着你哥哥认字，要听话，知道吗？”
看到温裙点头，琉珊才放心地把她交给温雨，去隔壁屋子忙活去了。
快隆冬了，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妹，你跟我去书房。”温雨看着温裙，确定她听懂后才转身往书房走去。
每走几步，他都要回头看一眼温裙，确认她跟在身后。
温裙对系统道∶“这个哥哥好温柔细心啊，原主的家人都好好，跟上个世界相比，他们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系统敷衍地嗯嗯嗯。
温裙双眸有一瞬间地失神，随即走进书房。
温雨在她进来后关上门，“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说完，他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名字，“不过你还没有名字。”
温裙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他∶“哥哥，我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傻子吗？”
温雨有些严肃道∶“你的名字不是傻子。”
就等你这句话呢我的好哥哥。
少女歪了歪脑袋，一脸天真无邪道∶“可你们都叫我傻子啊。”
温雨抿了抿唇，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傻子”的意思，也不想解释。
比起聪明伶俐的小妹，他更喜欢在意这个从小就被叫“傻子”的大妹。
她是他路都走不稳时期待降生的妹妹，他也曾经抱着没有满月的她不肯撒手，哪怕别人怎么说她不好，在他眼里，她都是最漂亮最可爱的妹妹。
他一直跟着父亲努力打猎，就是为了多给她攒点家底，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够无忧无虑地或者。
温雨低声道∶“傻子不是你的名字，以后别人叫你，你不要理他们。”
温裙道∶“那爹娘他们叫我，我也不理吗？”
温雨怔了怔。
半晌，他道∶“爹娘他们也不应该叫你傻子，我给你取个名字，告诉他们，他们以后会叫你名字。”
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温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要给我取什么名字啊？”
温雨看着她。
少女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发乌黑柔顺，巴掌大的小脸干干净净，漂亮得像是一颗被乌云遮蔽的月亮。
他记得，她以前也爱穿漂亮的衣裙，只是爹娘担心她总是跑出去会遇到危险，且她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回来，他们就特意给她做了几套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把她的小脸弄脏，才肯放她出去玩。
这样是保护，却也扼杀了一个少女爱美的天性。
他记得小妹温心有很多漂亮的衣裙，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出去玩。
他忽然格外心疼面前满眼期盼地看着他的少女。
“你想要穿漂亮的裙子吗？”温雨忽然问道。
温裙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这跟她的名字有什么关联吗？
咦，好像有点。
温裙后知后觉，自己的本名好像叫温裙。
裙子的裙。
这几天天天被叫傻子，她都精神恍惚了，差点忘了自己的本名。
她连忙点头道∶“当然想啊，我好喜欢漂亮的裙子，温心妹妹的裙子好好看，我也想要。”
嗯，这是真心话，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裙子，而且如果能叫自己的本名那就很好了。
温雨越发怜爱地看着温裙∶“我会让娘给你做几套漂亮的裙子，你这么好看，就应该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对。”
只是想到少女的脑子，他又有些迟疑。
“好啊好啊，那我的名字呢？”温裙期盼地看着他。
比起漂亮的衣裙，她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名字。
她真的不想再被叫做傻子啦。
少女隐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的小黑蛇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温雨想了想，温声道∶“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好好的，就叫你‘温好’，好不好？”
温裙犹豫了一下，装作被绕迷糊的反应∶“温好好不好，名字好长呀，我记不住。”
温雨耐心道∶“不是叫温好好不好，是叫温好。”
温裙眨了眨眼睛，歪了歪脑袋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
温雨∶“……”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妹如此流利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以前只会重复简单的一两句话，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笑呵呵地应着，像是没有脾气，又像是没有生机的木偶娃娃。
而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两天大妹的变化好大，眼睛不再呆板空洞，说的话也多了好多，甚至已经能够正常跟人沟通。
温雨的心神一跳，忍着激动问道∶“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
温裙还在假模假样地演戏∶“我想要叫……我喜欢漂亮的裙子，我要叫裙子。”
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温雨失笑∶“哪里有人叫裙子的，再想一个吧。”
温裙一脸认真道∶“我就想要叫裙子，我喜欢裙子，你还说会给我漂亮的裙子，不准骗人。”
她的说话逻辑好像有点问题，但温雨认真听后，又觉得很符合她的逻辑。
少女已经开始变得正常，温雨不忍拒绝她，想了想后道∶“我自然不会骗你。既然你想叫裙子，那大名叫‘温裙’好不好？温裙，裙子的裙。”
温裙没有犹豫∶“好。”
看着她开心的模样，温雨恍惚间有种错觉，她好像早就想叫这个名字了。
不对，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哪有这个脑子。
“过来，我现在教你写你的名字。”
“好。”温裙十分雀跃，走路的动作都变得轻快。
缠绕在她左手手腕的小黑蛇最为直观地感受到她的情绪。
它怔了怔，只是取了一个名字而已，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小黑蛇闭着眼皮，精神力却一直散发出来，看着屋子里的画面。
它也想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写。
温雨原本以为教会温裙写她的名字要许久，却不曾想，她再写了十遍后，就会写了。
他惊喜地看着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少女，“大妹，你真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按照她原本的模样，他以为他要教她好几天都不一定能够教会她写字。
“你好聪明，字也写得很好看。”温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白纸上少女写的黑字由大变小，明显能看出是初学者的字迹，只能说工整。
温裙有点心虚，但还是装作毫无羞耻心道∶“我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不着急，我再教你写几个字。”温雨兴致上来了，觉得大妹也许很快就会像正常人，他现在十分激动。
“可我不想学了，我想出去玩。”温裙眼巴巴地看着他。
少女巴掌大瘦弱的小脸白皙漂亮，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初生的幼兽，惹人怜爱极了。
温雨心一软，下意识道∶“好吧，先不学了，你出去玩吧。”
温裙立马高兴地转身就走，比起学习写字，她更喜欢去山上给小黑蛇找草药。
至少在山上一个人自由自在，偶尔还可以摘果子吃。
周围的山里面可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好果子。
温裙兴冲冲地跑到一座山里面，她环顾四周，不经意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鸡？
她愣了愣，问系统∶“系统，那是灯光吗？”
冬日的暖阳落在山间，一道五彩斑斓的光格外醒目。
温裙定睛一看，是那只长得像鸡一样的动物的尾巴上的颜色。
系统道∶“不是凤凰，是一只有灵气的山鸡。”
温裙疑惑地问道∶“你确定它是山鸡？它尾巴那么靓。”
系统道∶“你家凤凰住山里面吗？我说它是山鸡它就是山鸡，你死心吧，山鸡怎么可能变凤凰。”
“系统你说话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系统不说话了。
它最近闲得无聊，搜到了温裙所在的世界的一些娱乐片，看了不少，不自觉地就记下了其中的一些台词。
温裙没有在意系统的沉默，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山鸡，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它是山鸡，那可以吃吧？”
系统随口道∶“你能抓住它再说。”
温裙一想，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有些可惜道∶“是啊，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够抓住它。”
缠绕在她手腕处的小黑蛇缓缓睁开了眼皮，先是看了眼她，再看向不远处啄虫子吃的山鸡。
它听不到温裙和系统的对话，却能够通过她的脉搏和动作，大概猜到她的心情和想法。
她刚刚盯着不远处的山鸡看了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最后摇头叹息，应该是想抓它。
小黑蛇轻轻吐着猩红的蛇信子，竖起的蛇瞳盯着不远处的山鸡。
正吃虫吃得欢快的山鸡忽然身体一僵，整只鸡身不受控制地飞向温裙，倒在她身前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温裙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惊愕道∶“怎么回事？它抽风了？”
小黑蛇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深藏功与名。
见山鸡一点动静也没有，温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地上的树枝戳了戳它，“晕了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