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的刑侦大办公室最是热闹,早班神清气爽的来接班,还带着新鲜的所见所闻,夜班同事怨气冲天,打着哈欠从洗手间出来,行尸走肉般爬向楼上餐厅。
“原副,早上吃包子行吗?”孟媛眼底黑眼圈都快拉到嘴角了,顶着一头昨夜雨水洗过的油头,“还是食堂的南瓜粥,我去打回来?”
原昕看孟媛的状态,实在有些心疼,心想楼上餐厅凑合一顿算了,但上司那点可怜的同情心远比不过办公室行军床上的那位娇贵,他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改了口,“你去对面那家粥铺,买一碗红糖大枣的小米粥,剩下的……嗯,你问大伙想吃什么,回来找我报销。”
原昕关闭水龙头,双手撑着洗手台,看向墙上的镜子,水珠沿着陡峭的眉峰蜿蜒而下,重重砸进水盆,他眼珠熬得通红,却无应有的疲倦,目光深重而尖锐,甚至穿过镜子,望向更深更远处——
“猜测凶器是一把军刀。”
“这伤口一击致命,但凶手似乎还不满足,硬生生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横着划开,把死者原本的旧伤疤又划开。”
“你先走!别管我,我应付得了。”
原昕大脑不断闪着过去的片段,理智的思维将庄星辰的种种举动对号入座,这样想着,心里不禁胆寒起来。
“你刚刚还忘了一点,江成铎的死似乎有些……”
“他的死,也许只是帮派的争斗。”
原昕大惊,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他晃晃脑袋,终于放松下来,“不会的。”
“怎么不会?”庄星辰撑着床直起身,把原昕推过来的轮椅拨开,他缓缓站起,整个人颤抖如同秋风扫落叶,身体虚弱,再加上眩晕,赶紧抓着原昕的胳膊扶稳,“我觉得冯秀秀的失踪可能是她自己刻意的,你不是说在她的车上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吗,我昨晚又想了一下,这跟某些封闭的密室杀人事件有些相似,越简单,干净的现场,也许从侧面反映出一个问题。”
原昕顺势一把搂紧庄星辰的腰,笑得仿佛登徒浪子:“什么问题?”
“是‘受害者’自己做的。”
原昕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孟媛小心翼翼地从食物袋里把那碗珍贵无比的粥掏出来,感觉自己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实在多余,赶紧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嗯?不对。”原昕慢吞吞地把人扶到椅子坐好,顺手打开餐盒,吹了两口,“如果真是冯秀秀自己搞的鬼,那她有点急躁了,或者说是多余。”
他目光盯着庄星辰下垂的眼角,随即又移向嘴唇,似乎看不够似的,接着伸手揉着对方的左耳垂,触感微凉而柔软,这才满意的翘起嘴角。
“这只是我的猜测。”庄星辰吃了几口便放下勺子,抬眼看向原昕,“看我干嘛,顶饱?”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原昕的哪根神经,只见他忽然俯身过去,吻住庄星辰的嘴唇。
庄星辰被这突来的袭击震的一惊,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试着推开原昕,却被对方吻的更深。
毕竟是办公室,原昕见好就收,他缓缓退开一小段距离,但克制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今天助听器就到了,过两天伤口好利索了,我陪你去戴上,一会儿先回去休息,我晚点会回去。”
周遭仍是灰蒙蒙的,晨曦躲在厚重的云层,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暴雨积成水潭,车轮碾过,荡起层层水波,鸣笛的警用SUV拐出市局,朝着市区疾驰而去。
庄星辰站在玻璃窗前,目送着警车汇入车海,消失不见,他抬头看向水汽凝重的天空,心想这场雨会下很久。
“冯秀秀这几天看起来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没有啊,前两天她刚刚回来过的,还给我送了一些生活用品。”回话的是冯秀秀的母亲,老人双手抹泪,悲痛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昏厥。
“她最近跟什么人来往,您清楚吗?”
“我不知道啊……”
原昕双手插兜,目光寸寸扫过狭窄的楼道。
冯秀秀的父母因为舍不得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一直蜗居在这个老小区,小区的设施很老旧,仅有的几个摄像头也不知道坏了多久。
“哎呦,冯丫头出事情了呀?”
“可怜啊,刚刚死了丈夫,现在自己也失踪掉了呀。”
“我说警察同志,冯秀秀不会是跟人私奔了吧,我就说嘛,那个姓李的孩子不如之前那个的呀。”
警察:“……”
原昕闻声转过身,抬手拍拍询问的警察,他笑呵呵问道:“你们是看着冯秀秀长大的吧。”
“是啊,”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大妈,看样子刚刚锻炼回来,她拉着原昕的胳膊,开始“爆豆”:“冯秀秀这姑娘从小就漂亮,长大了也有出息,只是她那个老公……”大妈欲言又止。
“怎么呢?”原昕搂着大妈的肩膀,亲密得好像一对八卦的老姐妹。
大妈神秘地压低声音:“她那个老公,哎呦,人都死了,好像在说人家坏话似的,只不过她那个老公跟她实在不般配的呀。”
“那您刚刚说,之前的那个,哪个?”原昕问。
“我也不清楚的,只远远见过背影的,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阳刚啊,个子很高,不用看脸,就知道跟她很配的。”
原昕点点头,因为通宵而略显迟钝的大脑差点反应不过来,半晌,他猜想大妈说的应该是蒋冰。
“蒋冰……”原昕把询问笔录往旁边同事怀里一拍,边往外走,边拨通电话,“喂,韩栋,育明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