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啪嚓——
电闪雷鸣间,深灰的天幔被撕扯开来,不一时,又是几个闷雷滚动,发出野兽般的轰鸣声……
几分钟后,暴雨如注,放肆地下了一整夜。郭超仁站在窗前看了一阵,怅然地想:明天多半干不了活了。
再呆了一会儿,索性钻回被窝里,闷头大睡。
人到中年,王逸少本来就不好睡,这一夜更被雷声轰得没法睡。快到四点来钟才勉强入睡。
七点钟,闹钟准时响了,王逸少迷迷瞪瞪地起床,对着漫天的雨幕,无奈地叹口气,转头便在群里发了公告:天气不好,任务暂停,大家休息吧!
不知是队员们都看了公告,还是都在赖床,总之没人回应。
过了半小时,王逸少的电话响了,原来是秦师傅打过来,让他起来吃早饭。
这位秦师傅,恐怕是考古队里最有作息规律最勤快的人。他一直照顾着队员们的伙食,营养丰富可口,还不带重样的。
王逸少很承他的情。
所以,此时虽然倦意上头,但王逸少无论如何也得爬起来吃饭。
到了饭厅,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赵芙蓉已经坐下,准备用餐了。
而秦师傅也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给她夹小菜,大概是土豆丝、四季豆、豆腐皮一类的。
小菜就着白粥和鸡蛋,确实挺爽口。
跟赵芙蓉、秦师傅打过招呼后,王逸少自己打了饭菜,坐在赵芙蓉身边。
赵芙蓉吃了一口干煸土豆丝,冲王逸少笑了笑:“还是王队起得早。”
“你也早呀,赵医生。”
赵芙蓉是赵函数最小的侄女,论起辈分来,和王逸少算一辈的人。
“我们做医生的,习惯了,”赵芙蓉说,“对了,张驰感冒了,烧到38.7°,我一会儿还得再看看。”
“哦,好的,好的,辛苦了。”
吃完饭,赵芙蓉先去看张驰,过了一会儿王逸少也过来了。赵芙蓉戴着口罩,忙把王逸少往卧室门口一拦:“王队别进来,看症状应该是流感。”
王逸少只能伫在门口,叮嘱张驰要好好休息。张驰挣扎着从床上翻起身,跟王逸少挥了挥手:“我还好,咳咳咳——”
一通咳嗽下来,张驰一脸绯红,本就被高烧烧红的眼,好像又红了几分。
过了一个小时,队员们陆陆续续起床,都带上了口罩。赵芙蓉生怕他们也被传染了,赶紧让大家都吃点板蓝根。
但这种预防似乎晚了点,不过半天时间,整个考古队成员,被流感撂倒了一大半。
赵芙蓉自己也有些不对劲。实在没办法,她便只能请崇明区医院的医生来坐诊。
医生来过以后,开了一堆药,嘱咐队员们好生休养,病情好转了也要三日后才能下水。
原本想着完成本阶段工作,让队员们都放个国庆假,谁知道……
一想到这个,王逸少心里就郁闷,但生病这种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确实急不得。
作为领队,他只能奋战在“安慰队员”的战场上,不能流露出一丝慌乱。
庆幸的是,大概是因为自己免疫力强吧,王逸少居然没有中招。更幸运的是,秦师傅身体也无碍。不然,就没人给考古队做饭了。
病情最严重的,要数张驰、郭超仁、童婳。但三位病友也很乐观,该吃吃,该睡睡,愁事不往心里搁。
病情稍微好了些,为了解闷,他们还拉着任燃一起打网络麻将。
作为在流感面前“屹立不倒”的壮汉,任燃表现出超凡的实力,一个小时下来把三位病友屠得哭爹喊娘。
郭超仁忍不住吐槽:“我们都是病人啊,你就不能让着点。”
任然表示不能,并傲娇地说:“就算你仨没感冒发烧,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听得郭超仁胜负欲上来了,于是四个人又战了一个小时。结果,童婳终于胡了一把,兴奋得直嚷嚷:“今天,燃哥第一,我也不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王逸少见他们玩得高兴,先前焦灼的情绪,也散去不少。工作嘛,总是要做的,但不急在一时,心情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终于,一周之后,所有队员都健康无虞,并且养足了精神,做好了下水的准备。
为了鼓励大伙儿,王逸少便说,把桅杆平安提取上来,这一阶段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给大家放三天假。
考古队里一片欢腾,大家都对第二天的工作翘首以待。
到了第二天,郭超仁、耿岳、张驰、李浩然先下水。郭超仁、张驰手里各拿了一瓶藜芦醛。
照着工作流程,一开始,四人同时用沙袋给桅杆打围堰,然后再在上面盖一层亚克力板,把它压实了。
接下来,郭超仁、张驰在潜伴的辅助下,通过特制的漏斗,把藜芦醛从保温瓶里倒进围堰里。
江水十分浑浊,灯光的穿透能力也有限,郭超仁、张驰屏息静气,全靠感觉去摸索,唯恐把藜芦醛弄洒了。
出水的一霎时,不知为何郭超仁想起读书时背过的课文:
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
从减压舱出来后,下一批潜水的队员已经在工作了。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能把结晶后的桅杆带上来了。
下午,郭超仁、耿岳把被硬邦邦的藜芦醛结晶体整个放进特制的长盆子里,里面预先放上了低浓度的乙醇溶液。
浸泡两小时后,外层临时加固的藜芦醛,被轻轻剥落下来。郭超仁、耿岳又依次剥去ppc管、自然绷带……
最终,一根长达13.5米的断桅杆,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桅杆湿漉漉的,断面上已嵌入厚厚的泥沙。想到那倒扣的沉船,郭超仁忍不住感慨:“桅杆断得好厉害,当时这艘沉船遇到什么了?”
是强风浪,还是激烈的战事?
考古迷人的地方,就在这里。永远有谜团,在等待着考古人一层一层地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