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胡广文率先转头，一旁想要寻同伴的捕快也跟着转头去看。
远处灌木摇摆，随着幅度越大，隐约能瞧见几个人影晃动。
随着靠近，那几个模糊人影赫然是之前听闻动静去探查的几个捕快，淡淡的血腥味冲入几人鼻腔。
“这，你们谁受伤了？”
听着关心，疾步奔来的几个捕快摇摇头，“我们几个都没受伤。”
“是此人，刚就是他在附近弄出的声音，一见我们几个脸色瞬变，拔腿就跑。”
都是多年的捕快，尤其在这种大暴雨后，各处泥泞不堪，正经人怎会往深山老林跑。
抬腿就追，此人身手不俗，且有鞭子，好在他们人多，因着大人叮嘱，个个配着刀剑。
苦斗一番，这才将人捉住，又因此人差点自尽，这才染了不少血。
为首的捕快讲完事情经过，沉吟片刻道：“大人，这人出现在此地遇见咱们几个兄弟又闹着自尽，依小人之见，怕是有什么图谋，可要再探查一番？”
短短几日相处，看着已有半载未发的薪水到手，他们已看明白胡广文是个干实事的，跟着这样的上司，不说升职，日子至少是有盼头的。
有人带头，其余几个捕快也都眼冒精光的盯着胡广文，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直接出击。
被抓又自尽未遂的执鞭管事满眼慌乱，此刻也顾不得旁边几具尸体，呜呜个不停。
他们做的可都是诛九族的事，若真被发现，上面的人绝不会保他们这些小喽啰。
胡广文扫一眼此人动静，便知此地当真有异常，如此贸然前去说不得会打草惊蛇。
胡广文示意看守之人拿开塞在嘴里的布条。
任由胡广文问什么，被绑之人一声不吭。
全副心神在死者与被五花大绑带回来的人身边散落的小物件上的仵作捡起一截鞭子，仔细对比几次。
“这……与多名死者身上的伤痕一致，皆是生前被此鞭打伤。”
“若你如实道来，本官还能酌情减免你一二罪行。”
此话不过让被绑的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转瞬即逝，依旧沉默着不开口。
他们做的事情，并非一个小县令能应承的。
见人不回话，几个捕快又气又急，“大人，还是让我去探查一番吧。”
越是问不出，胡广文便知此事定不会小。
沉吟片刻，终是同意。
叮嘱几句，见一群捕快跃跃欲试，胡广文旧话重提，“莫要激进，今儿先探探路，若遇上人万不可起正面冲突，什么都不如你们自身重要。”
从未被如此对待，甚至在前几任县令大人手下做活，他们不过是个长随。
一众捕快红了眼眶，“是，大人。”
随着转身，几人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将此间事揪出来，万不能让大人失望。
久等不见人回的管事瞧着东西已经装好，焦急走上数圈，一旁与执鞭管事不和的另一管事上前谄媚几句。
见来人面上露出一丝轻快，夸赞保证的同时不忘拉踩一番执鞭管事。
“大人放心，那郑管事最是爱偷奸耍滑，责罚底下人，眼瞧日头正大，指不定去哪里躲懒了。”
“蠢货。”骂上两句，来人背手又走上一圈，“今后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万不可出错，等人回来，让他们去领刑罚。”
献媚之人听闻此话赶忙压下喜悦，连连应是，恭敬送人绕出地道。
直到再也见不到背影，献媚之人勾唇尚未展露一个真心笑容。
洞口运碎石的汉子因着地面泥泞一个趔趄，身后数人步子全部慢下来。
怒气上行，“磨叽什么呢，还不他娘的快些走！”
低声讨饶一句，汉子搬起东西往外走，身上冷不防挨了一棍，闷哼声被阴恻恻的话掩盖。
“都给我把皮绷紧了，别他娘的找事偷懒。”
丛林内，枝叶摇晃。
见仵作再无可探查的，胡广文心中挂念城西那一处被上报的人骨，命两人留守接应。
其余捕快帮着仵作将尸体装好，随车回县衙。
胡广文带着剩下的人直奔城西。
因是百姓瞧见报案，虽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行人稀少，但被吓的苍白的脸色与急匆匆的步子还是引得不少人出声询问。
不过一个时辰，虽有衙役看守，城西也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深藏功与名的元珤投喂两个弟弟一块糕点，听着周遭几个小玩伴叽叽喳喳让她讲好玩的故事。
元珤特意寻了个胡老太曾说过的鬼故事，直唬的几个小孩子脸色煞白，摇头摆手说不信。
“今儿衙门里可是来了两伙报案的，一个说在郊外山林发现了好多尸体，一个说在城西发现了人骨，这总不能是骗人的吧。”
几个奶娃娃当即愣在原地，半晌才有人道：“口说无凭，要不咱去看看？”
半大孩子哪个没有好奇心，一时全都动了心思。
能与元珤玩在一处的几个全都是官衙里或师爷或县丞、主薄一类人家的孩子，虽官职不大，身边倒也有一两个伺候的。
见几人蠢蠢欲动，赶忙开口劝阻，“几位小祖宗，那死人有甚看头，柳主簿家的橘猫要生小猫了，就这一两天的，几位可要去瞧瞧？”
换做平日，几人少不得就被哄了去。
奈何那可是人骨，这样的事不多见，“不去，不去，我们就要去城西瞧人骨。”
“对了，犬奴，你爹今儿是不是没去上衙门，若无事，要不请李伯伯带咱们去吧？”
被喊犬奴的正是洼里县李师爷的小儿子李戊，因着当年出生比小猫崽子大不了多一点，哭声细弱，怕养不活，这才起了犬奴这样的小名。
“我爹说是身子不适。”犬奴人长得瘦小，说话声音细细弱弱，不同于自家大哥，身高体壮，哭声嘹亮，整日里招猫逗狗，没少被爹娘打，只瞧着，犬奴心里就生出一股子惧意。
一早出门前，听闻爹爹身子不适，他差点没敢出门，此刻哪里敢应下。
“咱们几个还能丢了不成，这不是还有人跟着，再墨迹下去，怕是都瞧不见了。”
听闻此话，几个小孩子也不再纠结换哪家大人跟着，快步往巷子外跑去，嘴里念着快些快些。
无人留意犬奴那一句我爹爹病了。
唯有听闻底下新拜上门来的小弟报信，知道内幕的元珤扫一眼朱漆掉落不少的府邸大门。
“元珤，快些。”
被小伙伴喊的元珤收回视线，快步追上。
称病在家的李师爷坐在太师椅上并不看眼前人，端起热茶饮一口。
“莫不是忘了规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