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衮州府,天气渐热。
见着几个孩子黏答答,李夫人见状赶忙让车夫赶制茶铺。
早已有不少人在棚下落座,边喝茶边闲聊。
有眼色的小二正欲带人去二楼包厢。
便听一旁桌上汉子饮尽碗中茶,“你们可知城内那柳家善堂?”
“如何不知,听闻是倚翠楼头牌刘香雪赎身开的,可真是个好人。”
周遭不少人附和。
提起此话题的人一听,当即笑出声,“你们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其二是啥,你说来听听!”
续一碗茶水,汉子摇头晃脑开口,“年初来了一富商,言其祖上是什么紫薇舍人,自家担着皇商之名,三番两次登门想捐些银两,那柳姑娘并未出面,也不要其银两,只说自家善堂从不收捐赠。”
“这是瞧上柳姑娘了吧。”
“后来呢?”
后来,那富商自然没能如意,并被柳姑娘戏耍一通,奈何当时闹得极大,富商也不敢怎么报复,只能带着仆从灰溜溜的走了。
“那善堂不收捐赠,靠什么养那么多孩子啊?”
那汉子再饮一口茶,“听闻那柳姑娘与当初伺候她的叫翠儿的,皆有不少手艺,现今城内卖的最火的绢花就出自那柳家善堂。”
听闻此话,不少人咂舌,也有不信的,能有这手艺,谁会外传啊。
那汉子半点不气,从怀中摸出一物,展开,赫然是一栩栩如生的绢花,“我这就是在一孩童摊子上买的,诸位不信一去便知。”
“只这绢花也不够那些人生活吧?”
汉子点点头,边将绢花小心收好,边继续道:“自然,那柳家善堂不同之处正在于此,里面无论男女老幼,各有分工,不止要识文断字,更要跟着学不少手艺,绢花不过其中之一罢了。”
“这我倒是听过,听说周遭不少人家心动,想要家里孩子也跟着学呢。”
“当真那么好?别是从其他地方进来的,说是自己做的,唬人玩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不是,这都到城门口了,诸位进去一探便知。”
有不少动了心思的,当即起身便要入城。
吃过茶水糕点的李夫人一行听完,不由莞尔一笑。
胡老太忍忍不住夸赞两句,因着天色尚早,加之蓉姐儿几个痴缠,不得不带几个小的入城转了一圈。
可巧,今儿碰上卖绢花的依旧是上次见过的小六子,后者也认出蓉姐儿几个,极力推荐自己做的绢花。
不同于半年前的不自信,那绢花做的别具匠心。
买上许多,转过一圈,一行人再度上路。
行出三百里,到了岔路口,背道而驰的两厢人在官道前依依惜别。
一方以李夫人为首回临县为女儿备嫁,一方以胡广文为首,奔赴洼里县上任。
随着靠近洼里县,周遭山脉层峦叠嶂,地势险峻,官道又窄又坎坷难行。
原本有些渐渐热起来的天气,随着周遭山峦与溪流渐多,扑面而来点点凉意。
唯有正午时分,方才回暖。
因着山路崎岖难行,走到最后竟是再无官道,反而要翻山而过,不足二百里的路程,胡老爹一行硬生生走了十日有余。
才见到破旧不堪的半石头城楼上挂着洼里两个字,早有等候的衙役站在城门处迎接。
半新不旧的官服穿在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身上,随着行走,官袍随着风勾勒出几人身姿,隐约可见其骨。
不止一个,前来迎接的七八个人皆如此。
胡老爹当即心头咯噔一下。
透过车窗扫一眼洼里县上空的元珤收回视线,此地颇有些怨气、戾气啊!
不过,有她在,政绩手到擒来。
看过旨意,确认身份,几人迎着胡广文一行人进城。
同样心有所感的胡广文一行瞧着街上行人寥寥,便是铺子大半也都关着门,不少门前都积了灰,更有甚者窗纸破裂,可见长久无人居住。
胡广文有心想要问两句,不过有陈大人几个的教导与记忆里多出来的那些模糊知识,也怕初来此地不懂便问,惹下麻烦或让有心人忌惮收敛,反而查不到什么。
等到衙门口同样没几分生气。
官员上任皆是住官宅,胡广文为洼里县县令,自然要住在县衙后的官宅内。
有机灵的衙役引着胡老爹一行去后宅,胡广文留下交接。
因着胡广文为一县最大的官,见着留守的师爷有意讨好,交接后,简单看过,避开旁人问道。
“我来赴任时,见周遭有不少小溪与围起来的鱼塘,虽处山地,但也有些分散的良田,怎百姓过得如此?”
“大人有所不知,咱们洼里县因地势局限,夏季雨水但凡多些便涝,雨水少些则年年干旱,至于鱼塘乃是上上届县令主持,六年连些鱼苗都未能养活。”
出海打渔,下地耕田,一样不落的胡广文不禁皱眉。
亲去各村或农田或周遭小溪鱼塘走访一遍才发现问题,田皆在高处,干旱时压根引不来水。
不同于胡广文在县衙眉头不展。
胡老太婆媳因有卢夫人等官夫人教导,尚不等收拾清楚,先将打点好该给各家的礼派人先送去,并言过两日收拾好再去各家拜访。
胡广文好歹是县令,家眷又如此知情识趣,哪怕是在此地呆了多年的师爷夫人等女眷哪里会等着县令夫人前来拜访,当即收拾礼品登门。
口称怕刚来忙乱,收拾不清,这才想着晚两日登门。
无论心中怀着何等心思,一堂喜乐。
因忙乱一时无暇顾及的元珤带着两个小家伙得了自由,装着满满的玩具,不过一盏茶便吸引了不少满眼好奇的孩子。
“一起来玩啊。”
随着元珤脸带笑意招手,哪怕没有玩具诱惑,又有哪个小孩子能拒绝的了元珤这样可爱小孩子的召唤。
不过半日,便一口一个妹妹,弟弟叫的火热。
不止拿出自己‘珍藏’的小玩意,更是将知道的有趣的事情一一道来。
什么晚上总有鬼哭狼嚎,晚上闹鬼。
更有说亲眼见过密林无人停留处,不过一个时辰便多出不少土堆。
什么河堤那里淹死了不少人,各家大人都不让小孩子们去,他偷偷去过,夏季站在那里都透着一股子阴凉。
什么县令来了都待不长久,来时一驴车,走时三辆大马车。
最是童言无忌,让元珤听出不少。
加之她能看到整个县的气运与每个孩子头顶的气运,其中大多头顶不是灰白便是浅浅的绿,唯有其中两个玩具最多的,头顶气运里掺杂着一抹黑气。
当天,元珤便将从孩童口中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胡广文。
后者眉头紧蹙。
这洼里县古古怪怪,定隐藏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