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弥漫，远方漆黑一片，唯有两三声鸡鸣传来。
杏儿跺着脚，双手拢在嘴边哈气取暖，伸着脖子张望一番，除去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孙三哥真的会来接咱们吗？”
“一定会的。”
“要不，咱们往前走走？”
同样的担忧不止苗大壮一行娃有，摸黑前行的汉子忍不住打个呵欠，“三哥，你就真确定那些娃能出来？”
“对啊，三哥，咱别空跑一趟。趁着还有功夫要不咱再去寻个会写字计数的人吧。”
对于兄弟们的关心，孙老三只笑笑道一句赶路，他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碍于大哥威严，几个小弟虽不再说，可脸上明显带着不满。
蜿蜒小路仿佛没有尽头，越走，一行人心下越是惶恐。
“三哥！”
天色微明下，看清路尽头来人的苗大壮一群娃喊上一声，快速往前飞奔。
“慢些，慢些，不着急。”
看着一张张满是笑意的笑脸，张嘴闭嘴不是问他们此行走过来远不远、累不累，便是问着一会儿要做些什么。
明明是一群还不到胸口高的小娃娃，却如此懂事、疼人。
孙老三笑着招呼娃们一会儿跟着他便好，回头看一眼自家兄弟们，“现在懂了吧。”
曙光初现，点点金光照射大地。
人与行船交织的码头前，娃们瞬间张大嘴。
“这就看呆了，今儿的货船还算少的呢。”孙老三笑着拍一下苗大壮后脑勺，“走了，干活去。”
“诶诶诶，来了。”
随着靠近，不少嗤笑与指点声传来。
“孙老三，你就找几个奶娃娃来？你是看……”不等翘着二郎腿的人说完话，苗大壮上前道：“我们年纪虽小，但能写会算，你若有怀疑，咱们可以先比一比。”
“呦，小子，还挺有种的。”随着话落，翘二郎腿的人起身往前，上下打量一番，笑问：“毛长齐没，就敢出来。”
苗大壮半点不怯，“你们用人难不成看的不是本领，而是以年纪大小来决定？”
“真要按照年龄，你们也不算最老的，是不是也该退位让老。”
“嘿，个小……”
“你们到底敢不敢比，不敢就别挡着我们，这么多人都等着一会儿计数呢。”
本欲上前帮忙的孙老三听到此话，双手抱胸，“郑麻子，你敢不敢同这几个娃比比。”
“比就比。”自来与孙老三不对付的郑麻子一听这话，顿时应声。
他就不信还比不过几个奶娃娃。
各自小弟纷纷上前助阵。
为确保公平公正，出题人直接选在码头搬货最久的一个汉子。
“一个人一刻钟能搬两趟货，一个时辰能搬多少趟？”
“十六趟！”
“呦，这小娃娃有两把刷子啊。”
一旁正掰着手指头数的郑麻子一甩衣袖，不服道：“再来。”
“一个人搬……”
一连三题，皆是苗大壮获胜。
脸上有些挂不住的郑麻子坐回凳子上，“谁知道这一群是不是就这一个会算的，不公平。”
“那你说咋办？”
“我自己挑。就问你们敢不敢，要是不敢，趁早哪来的回哪去。”
对于此问，娃们还没什么表示，孙老三一脸担忧扭头看向苗小俊一行。
这……
“孙老三，咋滴，你不会让自家亲戚过来充数的吧。”郑麻子见孙老三不开口，自以为抓到把柄，“哈哈哈，好啊，孙老三，还以为你多公正，还不是骗了咱老板信任，你等着！”
说着，郑麻子起身要走。
“我们同意，随你选谁。”
“当真？”
娃们齐齐点头，“当真。”
“若是比不过我，你们得发誓再不能来码头干活，敢不敢？”
“我们敢。”不等郑麻子脸上露出笑意，“既然是比赛，就不能只有一方有惩罚，若你输了呢？”
“你……”
“你和一群孩子较什么真，既然你说人家娃娃们输了不能再来码头，那你就当众道歉，晌午请一顿带鸡鸭鱼肉的好饭。”
孙老三半点不看郑麻子被气黑的脸，转身看向周遭人，“大家伙儿说咋样？”
“行！”
“麻子哥，咱跟他们比，不过就一群奶娃娃。”
骑虎难下的郑麻子在一声声的起哄和鼓励下，点头应下。
扫视一圈，郑麻子蔫笑一声，“就那个小姑娘，我和她比。”
“你！”
“刚不是你们说谁都行？咋滴，想反悔啊？”
“郑麻子，你别……”杏儿直接上前轻拉一下孙老三衣袖，“三哥，我同他比。”
“听见没，人小丫头说行。”
同样是与刚刚差不多的题型，皆是搬运货物用时和数量的题目。
本以为换个小姑娘稳赢的郑麻子听着对面清脆的回答，且题题对，比刚刚苗大壮的回答速度不是快了一点半点。
这怎么可能！
“你们作弊。”
“做你奶奶腿的弊！人是你挑的，出题的也是你挑的，郑麻子，你要想找事就直说！”
不止孙老三张嘴开骂，出题的汉子握拳直喊冤。
周遭与两人交好的都在讨伐着郑麻子，人小姑娘回答时他们都看着，没人搭言，就是自己算的。
眼见不敌，郑麻子只能无奈道：“这一局算你们赢，但只会计数也不行，咱还得比写字。”
说着，郑麻子点出另外一个小丫头——春草，“你可敢比？”
他不信一群女娃娃都学过这些。
一时，众人目光全部落在春草身上。
自来胆怯又心善的春草忍不住握紧衣角。
“啧啧啧，这是怕了？现在要认输还来的急。”听着郑麻子毫不留情的嘲笑，春草整张脸都憋的通红。
周遭是小伙伴的支持与老大平日字字句句的鼓励，她们都是最棒的。
更有殷切叮嘱，她的小弟，绝不能怕事！
“我敢。”
随着春草声音落下，周遭鼓励声越发多起来。
郑麻子呆愣一瞬才回过神，“笔墨伺候。”
杏儿握一把春草冰凉的手，“别怕，我们都在呢，想想老大，想想咱俩是怎么被老大选中的。”
当初那些连梦中都是背诵的日子，春草此生难忘。
那时，爹娘嗤笑，甚至打骂，字字句句说着女孩子读什么书，还不如学些女红，多做些活，以后好嫁人。
那时，她们看着元珤与苗大壮一行玩耍，说着每个人都可以有梦想，并努力去实现。
是老大给了她们机会，并让她们一点点看到希望。
现在，她绝不能拖累大家，更不能给老大丢人。
春草重重点头。
整齐的字一个个落下，比起郑麻子狗刨一般歪斜的字，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本以为能打个漂亮翻身仗的郑麻子比对着面前两张纸，一脸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随着孙老三一个眼神，周遭小弟们个个张嘴道谢。
“今儿晌午能吃顿好的了，多谢麻子哥。”
“让麻子哥破费了。”
等郑麻子回神，已经无法再改口，皮笑肉不笑道一句，“不过一顿饭。”
“好了，娃们，谢谢你们麻子叔，干完活就能吃好的了。”
这一次，孙老三的话无人再敢叫板。
甚至有人上前拉着孙老三询问：“老三，这真不是你家亲戚的娃？咋个个都这么聪明啊。”
孙老三笑着摆手道：“干活，干活。”
唯有娃们个个不动，“不行，他还没道歉。”
“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