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您来了,我们少爷天天念叨您呢。”说着,掀帘子的小厮扭头对着里面喊:“少爷,表少爷来了!”
“镛弟,你终于来了。”脸色苍白的薛珏被搀扶着上前,“怎么几日不见,如此憔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等吴镛出声,薛珏伸手拉人往前走。
“若有什么烦心事你寻我说,若家里生意有麻烦,你直接找嫂子就好,都不是外人,你莫要不好意思。”
这话听得跟在吴镛身后的松柏直翻白眼。
拉着人坐下,薛珏歪头看一眼吴镛,“怎么不说话?不然咱们一道躺一会儿。”说着,薛珏直接倒在榻上,留出大半地方,伸手拍拍。
“快躺下啊。”
明媚灿烂的笑晃着吴镛的眼,他恍若又回到当年初次去姨母家。
那时他受了委屈,表哥就是这样让出自己大半个床榻给他,给他讲着自己的趣事。
一晃多年。
吴镛再回神,鼻翼右侧一股馨香伴着药味传来。
“前日那药吃着甚好,一连两日我都能下地了,张神医说不用再吃,只好好调理着就行,听说那是什么火灵芝,百年难得一遇。镛弟,你这是从哪里寻的药?可要好好谢谢人家,若还有,我倒想买些做老祖宗的寿诞礼。”
明明是从小到大,百听不腻的音调,此刻吴镛莫名觉得有些刺耳。
“镛弟?”
被喊回神的吴镛微微后仰身子,“怎、么了?”
“镛弟脸色怎么如此苍白,青茗,去将炖好的补品端一盅来。”吩咐完,薛珏回头满脸关切,“可是家里生意累的,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可以找大哥与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见外。”
“表哥真这么想?”
薛珏点点头,满眼天真回问:“镛弟不这样想?”
“我姓吴,表哥姓薛,从不是一家人,若这里住着闷了,表哥也可回家住。”
“自小你来家里,我就认你是家人,可是哪个说了什么惹你不快了?”
见吴镛不言,薛珏伸手抓住吴镛的手,“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不愿与那些人计较,大哥与大嫂子也都是瞧着我们长大的,再放心不过,瞧你人都瘦了,整日处理那些琐事有什么乐趣,有事尽管寻他们。今年春日宴可是比往年还要热闹。”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薛珏忍不住双手一击,“那日咱们一同前往,今年听说各地学子也都会参加,有不少诗会,我定要做一首好诗出来。”
“改日将张延邀请来,咱们几个先联诗一回,不然你跟我一同回家,与家里妹妹一起可好?”
明媚灿烂的笑近在咫尺,薛珏却头一次觉得这一脸无比陌生,垂眸道:“近来家里事忙,我恐无法再来也无时间前去。”
“咱们这样的人家何苦要让自己那么累。”
见眼前人不语,薛珏叹息一声,“性子总是这么倔,既不爱惜自己就忙去,我正好归家找姐妹们玩,还有张延他们帖子都不知道下了多少回,正好……”
看着使小性转过身,念着念着那一点委屈全化作欢快,无数的人与无数要赴的约。
此前他总会因着这些慌忙妥协,就怕他再不理他。
吴镛自嘲一笑,起身道:“那我走了。”薛珏声音顿一下,头不回,依旧在说着春日宴前后的种种安排。
吴镛松开握拳的手,“表哥,保重。”说罢,带着小厮缓步离开。
身后,停顿少许的声音越发欢快,依旧说着近来有什么能参加的热闹。
吴镛回头看一眼挺拔的少年背影,金灿灿的阳光斜射照在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无论有没有他,他都是薛家无忧无虑,可以永远长不大的小少爷。
“走吧。”
一路提心吊胆的松柏见自家主子处理起家事井井有条,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更天过,舒展下筋骨的吴镛见松柏整个人滑坐在桌边,头一点一点,伸手将椅子上的披风刚搭在人肩上。
松柏瞬间惊醒,半睁着眼道:“少、少爷,可是要添油?”
“都处理完了,回去歇息吧,明日陪我去落霞村走一趟。”
落霞村,想到那样珍贵的药材给表少爷用,表少爷不止不知足还想要更多,松柏满脸纠结,“少爷可是想……”
吴镛一眼看穿松柏心思,笑着敲一下他的头,道:“想什么呢,我是去道谢。过两日上元节,收回来的铺子也要安排一番,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张老说的七日之限可也要到了。”
听着不是再去寻药材给表少爷,松柏咧嘴笑着表示认同。
“少爷早就该去道谢了,人家小丫头可是帮了大忙,我听岁寒说那日小丫头还张神医糕点吃,想必也是个爱吃的,可要再带些糕点?”
想到元珤那个小丫头,吴镛沉闷的心情被消掉一角,唇角泄出一抹笑。
“嗯,你看着安排些新奇一点的。”
松柏点头,“我这就去寻人,绝不耽误少爷的事儿。”说完,快步跑出。
吴镛摇头叹一声,“倒也无需这么着急。”
急的不止松柏一个,当日打过一架,赔出一个鸡蛋的几家婆娘带着伤或往之前的地方去,或蹲守苗招弟,跟着一块捡柴。
无论哪个法子,一行人皆一无所获。
再起个大早的一众婆娘忍不住聚堆嘀咕:“你说这贵人是不是不来了?”
“我看就招弟找的草药值钱,该不是就那么两颗都被她拔光了吧?”
听到这种说法,身旁几人纷纷点头,开始打退堂鼓。
“要不,咱回?”
“这冷的天,出都出来了,哪能就这么回去,最不济也得捡点柴回去啊。”
“也对,来都来了。”
一行人再度向着大山出发。
天光大亮。
被招弟说服物以稀为贵,上次去就将周遭几颗全部摘完的苗宝根带着煮熟的鸡蛋,一瘸一拐走到村口处边吃边显摆。
“呦,宝根,这鸡蛋香吧?”
半点听不出嘲讽的苗宝根点点头,“这鸡蛋哪有吃着不香的!”边说,边小咬一口,见周遭人眼神越发不善,苗宝根越发得意。
“我看有些人就是爱做无用功,那贵人还能天天往咱这穷旮旯跑。”
同样蹲守几日,毛都没见到一根的同村人心下认同,嘴上却不服输。
“你又不是贵人,人家贵人能来一次就能来两次。”
“就是,嘚瑟什么啊,咱村又不止你家招弟得了贵人给的银子。”
“我听说胡家那小丫头找了个什么灵芝,那才是稀罕玩意,贵人说不定还会来。”
苗宝根哪里听得了这种,张嘴就反驳,“这都几日了,要来早来了,也就是骗小孩的话,亏你们一把岁数还信这些。”
“是都得了银子,但得与得也是不一样的,我家那可是一锭银子!”
“你……”
一旁人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话语,正气愤间,被一旁婆娘拉住胳膊。
“你们瞧,那马车是不是往咱们村来的?”
“我瞧着这车和上回来的一样!”
“我看人家贵人说不准就是来胡家兑现承诺的。”
苗宝根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双手环胸,“哼,也就你们这么天真,我看就是路过。”
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众人跟前。
“敢问,胡家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