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小姐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一字一句的确认证词上都写了什么？
谷绣那个大高个子往眼前一站，又是压力十足，故而她也没有犹豫什么，瞥了瞥谷绣，迷迷糊糊的就画了押。
拿到了画押的口供，谷绣似乎这才放松下来，慢悠悠的回到钱木枝身边坐下。
钱木枝目光一直跟着他，用眼神问他什么情况。
谷绣摇摇头，随即扬声开口道：“柳二小姐，你给孟雪送茶叶的事，我还要问你一句。
你也不是第一天来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收拾茶叶送到各个院子？
难道这种不应该是见面礼什么的吗？”
柳二小姐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十分自然的答道：“因为我可能要提前离开，所以才会整理东西。
茶刚来的时候，是想送过去来着。
但是长姐觉得不是什么好茶叶，上不得台面，便一直没送。
后来我想着我同孟姑娘相处的还算好，刚好又得了好水，才煮一杯送过去的……”
若是她早知道这杯茶水会参与进这场祸事之中，就是扔了那茶叶，也断不会非要在那日送过去。
柳二小姐满眼写着懊悔自责，偏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大小姐。
谷绣眯了眯眼，沉默着盯了她一会儿，收起目光，摆摆手示意一旁的捕快。
“柳二小姐也画押吧，画完的话……你就可以离开了。”
“什么？
她离开，那我呢？”
柳大小姐脱口而出，声音带了丝尖锐。
谷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看着她道：“误杀也是杀，大小姐您说呢？”
柳大小姐一噎，咬了咬下唇，不情不愿的握住了妹妹的手腕。
“回去同娘说清楚，把所有都说清楚。
但是要怎么说，怎么措辞，希望你没笨成那个样子……”
“来人！把柳大小姐带下去，关到最里面那一间。”
谷绣直接打断她的话，话音未落，已经有狱卒走近她，强硬的将她拉了起来。
“放开我！别碰我！”
柳大小姐开始疯狂挣扎。
“长姐……”
“叫娘好好同黎夫人说，你最好别在这时候给我玩花样！
不然等我出去，我……”
威胁的话没说完，声音渐小，柳大小姐已经被狱卒拉远，关入牢房。
直到柳二小姐被捕快们带出去，钱木枝都一言不发的看着谷绣安排一切。
看他的态度，不过是出去一趟，案子似乎就结了。
“你的意思是不查了？
关于药是怎么被换过去的，又是怎么被悄无声息的换回来的。
黎信是不是要杀了他的兄长，所以玩了这么一出借刀杀人。
这些，都不管了？”
钱木枝说这话时，声音十分平静。
但是谷绣却总感觉听她说话的时候，她身上那个劲儿，让自己胸口憋着一团……硬到喇嗓子的破布。
上不去一口气，也下不来。
“刚才赵烨宁找我出去，是两件事。”
钱木枝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城主找你了，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让你放人，是吧？”
谷绣闻言轻笑一声道：“我又不是他女儿。
而且……城主至今还拿不准，我留在这儿到底是要干什么，黎家这种程度的家族……他不会这么强硬的要求我。
更不会让我看着他徇私枉法，毕竟是这样已经立了公文的案子。
但是，你的猜想也有一定道理，反正最后也不会离开这样的结果。
就算城主不给他们这黎家这个面子，黎家同那个柳家，也会一同花银子给他们赎罪。
别说柳大小姐，就是那个丫鬟，叫小柒的，咱们都可能要放掉。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花一笔银子，还是要过明路的银子。”
钱木枝的目光落在谷绣放在桌子上的手上，拧眉道：“柳家这么做也就算了，黎家为什么要费银子，救一个杀了他们家儿子的人？”
谷绣“啧”了一声，挠挠头。
怎么一个小城里，也有这么乱七八糟的的大家族纠缠问题？
这么多年钱木枝就靠着这么个直不楞登的脑子，陪他们玩儿的？
看来，要么是她点子好，要么就是城主没少暗中帮忙。
“你们先出去吧！”
谷绣在心里吐槽够了，摆摆手示意刑房里的狱卒和捕快。
门一关上，谷绣起身，坐在钱木枝面前的桌子上，十分严肃的看着她。
钱木枝抱起手臂，抬了抬下巴，冷着脸道：“你坐口供上了，墨还没干透。”
谷绣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把屁股底下的几张纸挪到了一边，看上面墨迹没有蹭乱，才松了口气。
“现在黎家还没找城主，刚才赵烨宁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这个。”
谷绣小心翼翼又坐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
“他们是来接走黎家姐妹的？”
谷绣点点头，神色正经一些。
“嗯。
他们说不追究黎千的事了，要把姐妹俩，还有两个下人都接回去。
我先把人对付走了，柳二小姐看上去和这件事关联不大，就想着先把她给放走了。
但是你我心里应该都明白，柳大小姐我们也留不住。”
钱木枝脸色沉了沉。
“试探了你的态度不成，他们就要带着礼去找城主了。
就算城主不徇私情，我们最后定不了谋杀，误杀加上家族不追究，必然可以赎罪，最后……也是一个结果。”
钱木枝说到这儿，有些唏嘘。
黎千这样从不缺钱的人，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最后也能被钱买了命。
还很可能是被自己家的银子。
“那如果，我们能证明黎信把药换了，这不就是一场谋杀么？
弟弟杀了哥哥，这样涉及伦理的案子。
就算他们倾尽家财，黎信也买不走，最后还是要定罪！”
谷绣摇摇头，肃着脸说：“药房黎信可以自由出入，我们根本证明不了，药是他亲手换掉的。
甚至都可能不用他亲手去换。
而且，赵烨宁说的第二件事。
黎家看着药房的那个下人，服毒死了，就在刚刚。”
“什么！”
此话如同当头棒喝，钱木枝眼前一下子浮现出，那张自己刚刚盘问不久的脸。
“也不知道有什么说道儿……
服毒就服毒吧，他也死在黎千死的那个地方了，甚至还被很多目击者看见了。
他就是自己走过去，说什么要给他们家公子上柱香。
他声泪俱下的，又有那么多人看着，捕快们也不好拦。
结果他跪着没一会儿，就吐血了，嘴里还说什么……该死之类的话。
捕快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意识不清了，没等把人扶起来，就已经断气了。”
越听，钱木枝的拳头攥的越紧。
等谷绣说完，钱木枝立刻问道：“那尸体呢？现在送到义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