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一样了，钱木枝轻飘飘的一句“猜测”，就差直接问：你会不会跟欧阳开那个奸商一脉相承，见钱眼开，吞掉善款啊？
谢夫人袖中的手气的直抖，稳了半天语气，结果一开口，声音还是走了调。
“钱捕快……说话上还是谨慎一些，有些容易让人误会的玩笑话，还是不要随口说的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把女子的名声，视若无物。”
钱木枝今天是打算把无赖耍到底，完全不在意她话里的暗讽，跟没听见一样，回忆着谷绣的嘴脸，散漫的耸耸肩。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那您……让让？”
车上的东西都是谢夫人的日常用品，后面的车就只有这几日集来的银子。
谢夫人心里虽不踏实，但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和欧阳开的死扯上关系的，故而只略犹豫了一瞬，便满脸坦荡的侧身给钱木枝让路。
钱木枝也不客气，带着赵烨宁，腾腾腾的就上了马车。
李七黎没跟着上去，端庄的站在一边，眼神在谢夫人的裙摆下方淡淡扫过。
“谢夫人，能问你个问题吗？如果你不想答，也可以不用理我。”
李七黎突然出声，笑意盈盈的。
谢夫人的一颗心正七七八八的挂在马车上，听了李七黎的话，往她身边走了几步，两人间隔一拳，并排站着。
一个赛一个的端庄，一个表情比一个正经。
“不知道李姑娘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李七黎随手捋了捋被风吹起的鬓发。
“谢夫人，给你养出三寸金莲的人……你恨他们吗？”
谢夫人愣了愣，不由得往后缩了一步，猛的有点想藏起这双在她出嫁前被夸过无数次的金莲。
她也不知道李七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应该会很不舒服吧？要达到你这个程度，至少要在三四岁的时候，就要开始折断你的骨头了吧？
那，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么？”
李七黎似乎也不在意谢夫人怎么回答，只自顾自的问出自己的疑惑。
“记不太清了。
没什么恨与不恨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觉得这样好看，断便断了，如今对我影响并不大。”
谢夫人话是这样说着，可眼神还是忍不住看了看李七黎的脚。
李七黎的脚并不算很大，但是毕竟李七黎个子不矮，脚长看起来比起自己的，至少看上去也有两倍。
谢夫人却突然觉得，这并不难看，甚至很和谐，尽管大脚女子身姿不够摇曳，但起码她走路，不会出现稳不住的情况。
李七黎点点头，说：“要是我，应该会很生气。在我没有能力做主的时候，对我做了这样的事……
你有想过不再缠它们么？”
“……没想过。京都与金城不同，女子以弱柳扶风为美，脚小一些，身姿形态上总会更惹人怜爱。”
李七黎听了这话，怔了怔，笑着轻叹一口气。
“我以为，你费尽心机想挤入朝堂，想手握权力，维护名声只是你的一个手段。
却不想……你居然还是这么在意别人对女子的固定评价。
惹人怜爱又怎么样呢？丞相会因为怜爱你，帮你进入户部，做本朝第一位女官么？
还是说，你即使手握权力，你仍然觉得，你的价值要被男子的审美评价所决定？”
“你！”
谢夫人自然听出这话不好听，有些气愤，却又不知从何反驳，因为她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有什么问题和矛盾之处。
“你看，你知道要手握权力才能过得更好，却压根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的不好，自小一切的身不由己，它们的根源在哪里。”
李七黎声音仍是温温柔柔的，甚至能听出几分遗憾的味道。
“你调查我？”
谢夫人突然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积极谋划，为这些富商与朝廷牵线，营造自己在百姓心中完美的人设，但是除了欧阳开和偷听到自己说话的金竹，应该没人知道自己最终的目的，是进入朝堂。
她怎么？
“不难查，你的目的隐藏的也并不高明。”李七黎淡淡道，“我看了看你这些年做的事，再看看你交往的人，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我也劝你一句，女子入朝我觉得确实很厉害，但是你挑战的，是整个朝廷和礼法规矩，即使能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起码不是说，有了金城商会各大掌柜的请愿和灾情百姓的陈情你就能成了。
而且……你的宴席没请上吧？
当然你也你没机会请了，但是你相信么？等到了酒桌上，不会有超过三成的掌柜给你盖这个印。
在垄断权力这方面，可不分士农工商，你没注意到整个金城商会，只有那么几个女掌柜么？”
李七黎说的慢悠悠的，谢夫人明明越听脸色越难看，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声打断。
自己准备的请愿书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那些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给任何人看，她究竟……
当钱木枝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下车时，就见谢夫人眉头紧锁的站在一边，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李七黎还是那副柔和的模样，脸带浅笑的看着自己。
吃瘪了？
钱木枝想了想，扫了一眼谢夫人。
应该的，谁在李七黎身边不吃瘪？
“李姑娘……是想教训我？我不管怎么说也虚长你几岁，你这般，是觉得你比我要见识广阔，是么？”
李七黎笑着摇头，见她还在嘴硬，轻声道：“不是教训，只是提醒。但是不重要，我只是嘴欠。因为这个提醒，你也用不到了。”
“说什么呢你们？”
两人说话间，钱木枝已经跳下了马车，见李七黎摇摇头，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您是跟我回衙门谈，还是咱就在这儿说？”
钱木枝说着，手里端着一双小鞋，举到谢夫人面前，拿给她看。
“你又是什么意思？”
谢夫人扫了一眼，脑子还沉浸在刚刚李七黎的话中，开口问道。
今天是都跟她这双脚犯上事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