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叠的整齐的衣裳拆出来一看，是两件刺绣精致，崭新的喜服。只是拎起来一看就知道，两件虽然一大一小，但都是男人的款式。
“看来，他们两个还真是……一对。”
钱木枝这句话说的略显艰难。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所谓的，不被世人接受的龙阳之癖，毕竟她对于两人真实的关系，早就有心理准备。她现在的艰难，是手下衣服的崭新程度让人心酸。
这两件衣服早就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也不知他们准备了多久，就这么放在地窖里。
他们，喜欢着对方，也想过成亲，甚至为此做过这一些准备，只是到死都没能穿上喜服，一次都没有。
在钱木枝摸着喜服发呆的时候，李七黎盯了半天，突然出声道：“向母一定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
“啊？”
“向母的绣品尾针部分总是会偏细，这里的花样也是这个特点，这两件衣服，是她做的。”
钱木枝呆了半晌，吸了吸鼻子说：“好，那我们带着这个去找向母，希望能给出一些新的线索，不知道这个，会不会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还有霍燃，我们必须找他也谈谈了。”
在向母家，看到那两件喜服的时候，向母又掉了眼泪。
“这是您做的吧？”
向母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终究还是被你们知道了。”
“你不应该瞒着我们的，这很可能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向母愣了一瞬，“他们？霍……他也……”
钱木枝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向母整个人跟定住了一样，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里却跟干涸了一样，突然清明。
“是霍燃，一定是霍燃。”
钱木枝和李七黎对视一眼，钱木枝问道：“您这么确定？”
向母一把拉过钱木枝的手，十分用力，似乎要通过手上的力度来证明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霍燃前不久知道了他俩的关系，就在我这儿，他反应很大，又骂又闹了一场，嚷嚷着要杀了他爹。”
向母双眼放空的回忆着。
“当时我只顾着拉架，也没多想，后面越想我越觉得有些后怕，霍燃这孩子重情重义没错，但是这几年也不知怎么了，话越来越少，性格也越来越奇怪。
那天他反应大的可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他当时的话……绝对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钱木枝闻言低头想了想，说：“会不会只是冲动之下的话？那毕竟是他爹，就算要杀，他的怒气也应该是冲着向然他爹去的啊？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做出来弑父的事吗？”
向母闻言摇了摇头，“那天他几乎没有冲着向然爹去，就只冲着他自己爹发火。
那天……其实要不是我和向然爹拉着，他可能当时就会砍了他，他当时抓着的就是灶间……那把菜刀。”
钱木枝看着肩膀都有些发抖的向母，揉了揉她的肩膀，“您冷静一点，咱们慢慢说。”
向母咽了咽口水，点点头看向钱木枝。
“我还想问问您，他们俩的关系，除了您，还有谁知道吗？”
“只有我和向然媳妇儿知道这件事，再没任何人知道了。”向母低声道，“大家都瞧不起这个，我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办法接受。”
向母说到这儿，捏着钱木枝的那只手紧了紧。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向然他爹……写了很多东西给他，我无意之下找到了那些东西，我也不认字，是拿给别人看才知道那些都是写给一个男人的情诗。
有了这些，再想想平时的蛛丝马迹，其实不难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当时我还挺难过的，甚至打算鱼死网破，闹开了大家都难看。但是后来想想，他们也不是故意坏谁，也算不上伤害了谁。
情难自抑罢了。
霍燃他爹是有了霍燃之后，才知道自己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但是他没说，也没做什么，他媳妇儿直到病死那天，都不知道他喜欢男人。
至于我，向然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但是他没想到霍燃他爹跟他是一样的心思。他跟我在一起之后，也一直对我很好，他也没想过再跟哪个男人在一起，只是有时候偷偷写点东西寄托。
等他和霍燃爹真正意义上走到一起，都是我们分开之后的事了，所以我也怪不得他。”
向母边讲边掉眼泪，等她说完，钱木枝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三个人的恩怨情仇仿佛不是任何人造成的，说不出来是谁的错，也许就只是时间错开的天意。
“您是足够善良了。
他们喜欢男人没错，但是这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去责怪他们的不是任何人，就是你们两个妻子。毕竟起码在最开始成亲的时候，你们都是想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而不是被两个喜欢男人的人欺骗。”
李七黎似乎并没有被打动，冷冷道。
“他们也没想骗我们的，只是太……”
“太喜欢对方？”
李七黎歪头笑道，“那其实他们若真的想避免，大可以早早分开，彼此谁也看不见谁，压抑自己一辈子，过自己已经选择了的日子。
他们偏偏又舍不得，又要传宗接代，娶妻生子，便宜倒都成他们一家的了。
他们在一起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你们二位。
然而你却觉得，霍燃父亲一直瞒着不说，就是对他妻子的好。
你夫君等到被你发现，再愧疚的和男人在一起，是对你的好，甚至你还隐隐觉得你内疚，你要帮他们解释他们没做错，那你自己呢？”
向母闻言皱眉愣住了，琢磨了半天也没转过弯来，不知道李七黎到底是说她做得不对，还是说向霍两人做得不对。
“七黎，你……”
钱木枝也对于李七黎这一番话有些惊讶，不太赞同的看着她。
李七黎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对不住，话多了。这些都和案子无关，你们接着说吧。”
李七黎脸上的表情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方才那穿透人心的冷然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