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了这里后，王爷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属下愚钝，不知道该如何替王爷分忧，只得用这种法子，想让王爷能每日心情稍微好些。”
暗一难得的对着倾灵说了一大串的话，他的脸掩盖在兜帽斗篷和口罩下，连那双瞳都垂落着，格外有分寸的没有往倾灵身上看，只是盯着窗台的一角。
他的话却让倾灵愣了愣，视线也从暗一身上挪到了手中的梅花上。
她最近的心情确实被这瘟疫和蓬莱搞得很糟糕，但她向来是会隐藏心绪的，这突然被暗一看穿，弄得倾灵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掩盖情绪的水平下降了。
良久，倾灵才轻叹了口气，像是要将这阵子的所有坏情绪都给吐出来，她把那只梅花放回花瓶中插着后，披了件斗篷拉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夜色沉沉，大抵是今日天气还算好，没有了浓厚的云雾遮掩，月色也从上空倾斜了下来。
倾灵站在暗一面前，目光打探着他被夜露沾湿的衣摆，随后视线缓缓上移，停留在了暗一的左手上。
那天王府出事，除了凌亦泽，暗一是伤的最重的，他整条胳膊都骨折到抬不起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暗一的左手都垂着放在身侧，就连现在，都不怎么能使劲。
太医也说容易落下后患，倾灵忽然想起了那两个蓬莱人，听闻蓬莱医术了得，看来可以想办法利用一下，给暗一治治手臂。
“天色很晚了，你去歇息歇息吧，我去吵醒凌亦泽，让他陪我去看看你说的梅林。有他陪着，你也可放心些。”
说罢，倾灵抬腿往院外走，暗一却出声在后面唤住了倾灵。
“王爷。”
听到这声轻唤，倾灵偏了偏头看向暗一，示意他有话直说。
暗一踌躇的低头沉思了一瞬，藏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了拳，他声音有些低，又带了点试探道：“不用吵醒凌公子了，属下去套马车，骑车会快不少。”
自从凌亦泽走明面上成了倾灵的面首后，王府众人对他的称呼也从凌丞相变成了凌公子。
暗一说完便转身去套马了，那离开的步伐速度之快都没有给倾灵反应的机会。
对于倾灵来说，她其实没打算出去的，说想去吵醒凌亦泽其实也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暗一去休息休息，哪怕几个时辰也是好的。
但没想到暗一的行动能力这么强，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便被赶鸭子上架的坐上了马车。
行吧，就当散散心了，只是苦了暗一跟着她又跑一趟了。
暗一赶车很稳，夜色里安静的只听得见车轱辘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天冷的缘故，连鸟叫声都鲜少有。
倾灵靠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有几分困意。她合上眼打算歇息一会儿。
半睡半醒下对时间的流逝感模糊了不少，仿佛只是刚闭上眼睛，那转动的轱辘声便停止了，马车的晃动也停了下来。
在暗一出声提醒的同时，倾灵睁开了眼睛，到地方了。
掀开马车的帘子，倾灵在暗一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放眼望去，月光照亮了空旷的四周，数十棵梅花在白雪的衬托下愈发冰清玉洁。
在一片白梅中，夹杂着一棵红梅，不远处还有零散几棵腊梅。
不像是有人特意种的，倒像是野生的。
空气中有白雪的冷冽味，也有梅花淡淡的清冷香，倾灵感觉到心里的沉闷随着看到这片梅花时，骤然减轻。如此出来一趟，也挺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靠近梅树，积雪被踩踏的沙沙响，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反倒有些悦耳。
倾灵直奔那棵红梅，踮着脚想去摘那开的正好的花朵，却不想拉着枝条没摘下来，反倒是扯得整棵树晃悠了几下，树梢的些许积雪也因为震动而纷纷下落。
下落的积雪没能落在倾灵的身上，就在她缩着脖子闭眼等着冰凉雪花洒落在身上时，暗一快步上前，倾斜着身子挡在了倾灵的上方。
梅树上落下来的积雪，都被暗一挡住了。雪白的一片，沾染在他黑色的兜帽上，害怕有漏网之鱼，他还小心抬着手挡在了倾灵的头顶。
没感受到雪落在身上的倾灵如同只猫儿般探头，那斗篷的毛领衬托着她的小脸格外可爱，抬头间与正好低头的暗一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双平日里在兜帽的遮掩下难得看到的眼眸中刻画着倾灵的模样，眸子黑亮幽深，像是吸引人的深渊漩涡。点点瞳光忽然让倾灵想到了在北沧的大船上时，那倒映在海面上的月。
为了帮倾灵挡雪，两人的距离靠的有些近。
对暗一来说，很难得有如此近距离打量倾灵的机会。他就像个影子，藏匿在她的身边，却又总会离她五步距离。
不近不远，克制隐忍。
也不知道是今日月色正好，还是这梅花香太暧昧，暗一的心漏了半拍，理智在提醒他该拉开距离了，可身体却一丝都不想退后。
倾灵倒是没有多想，大概是因为暗一在身边待久了，她潜意识里也早就不排斥暗一的靠近。所以即使暗一身形高大的挡在她上方，也没能让她有抗拒想逃的感觉。
黑色的劲装上掉落的积雪很明显，有几簇还落在了暗一的肩头，倾灵看着总觉得别扭，便抬手替暗一拍了拍肩膀上的积雪。
很轻的触碰，暗一收回放在倾灵头顶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制止了她替他扫雪的动作。
因为刚刚触碰了雪，加上出来没有带暖炉，倾灵的指尖很冰，被暗一握在掌心传递着暖意。
“别碰，凉。”暗一自行抖落了身上的积雪，松开倾灵的手后替她将那只梅花给摘了下来，还顺势将她微微有些松动的斗篷又重新系好。
倾灵接过暗一递过来的红梅，弯着眉眼轻笑着说道：“若是带了火炉和茶水就好了，可以寻个地方坐着，边赏梅花边围炉煮茶。”
话语里有些许的遗憾，暗一的视线落在倾灵的睫羽上，长而翘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的瞳。
“不远，下次带上再来一趟。”暗一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