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年纪,如果不麻木,多少会有些执念。
像明秋阳,他的执念就是复仇。
明秋禾比孟桐韵年长三四岁,明秋阳比孟梧声年长得也不会太多,这个年纪又帅气多金,放到哪里都是最受女人喜爱的对象。
可明秋阳两鬓斑白,仿佛垂暮老年。
阿蛮有些好奇他有没有结过婚,有没有过小孩,最后都忍住了,不论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是件让人舒心的事。
“这个庄园留着吧,我会安排人打理,明大哥随时回来,它都会是原本的样子。”
崇明岛上,走出明家庄园,孟桐韵很贴心地为明秋阳考虑。明秋禾曾经照顾过孟桐韵,所以孟桐韵也希望自己能为她大哥做些什么。
资产托管的事情办妥后,明秋阳在庄园单独接待阿蛮和孟桐韵,可整个庄园都处于荒废状态,明秋阳也无意打理。所谓接待,不过是喝了几盏茶,再在庄园里漫步了一圈。
此番送阿蛮他们出门,他也不再回头,将径直北上。
“随便。”明秋阳淡漠说道。
明秋阳对阿蛮孟桐韵与别人不同,却仍是淡漠得不近人情。他径直离家,身边却连一件行囊都没有,只有身后跟着的那个身形干枯两眼过分凸出秃顶老叟,明家原来的管家冯云。
渡头上,明秋阳的船先开,阿蛮拱了拱手,说:“明兄,多保重。”
明秋阳看阿蛮一眼,提醒道:“你们要小心齐家,它不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容易对付。”
“我记下了,保重。”阿蛮郑重道别。
“明大哥过来送我们,怎么却更像我们在为他送行。”孟桐韵苦笑道。
望着滔滔海面,阿蛮禁不住会想起明家的遭遇,心情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回江城也帮不上忙,我们租个船出海吧?”阿蛮轻声问。
说是问,却没等孟桐韵同意,他已经朝码头边的船家走去。
码头边船很多,租船很方便,阿蛮也没有太多要求,所以没多久,两人已经乘着一艘小游艇出了海。
“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呆在一起这么久。”孟桐韵站在阿蛮身边,轻声说。看得出来,她心情好了不少。
阿蛮望着地平线出神,听到孟桐韵的话,才想起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梦里,两个人几乎没有长时间相处过。
“不对,那次被刺杀,我们还一起住院呢。”阿蛮突然想起,说完又笑了,“那次也是惊险,你怎么那么大胆,那个杀手真吓人。”
“没想那么多。”孟桐韵说,“我好像不太怕死。”
“谢谢。”阿蛮说,“我不太会感谢人,记忆里好像没对谁说过谢谢。对不起倒是说了不少,呵呵。”
“谢谢就不用了,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就行。”
天气炎热,可海风一直不停地吹,又感觉有点冷,很是矛盾。阿蛮望着远方,说:“我挺怕死的,刚才我想起红杏,她就要给我生孩子了。好奇怪的感觉,欢喜又期待,却又莫名其妙的有点忧伤。想起红杏,很容易又会想起棉花······我有跟你说过吗?糖糖是我女儿。你觉得她跟我像不像?”
阿蛮进入一种思绪发散的状态,胡乱地想,也胡乱地说。
孟桐韵问:“你没想李老师?不能因为人家坚强,就自然忽略人家,这样多不公平。”
阿蛮听了一怔,好像才意识到这一点,扭头看向孟桐韵,说:“还真是,她吃过好多苦,她明明有跟我说过,却是很奇怪,我对她就缺少一份心疼。我很喜欢她呀,为什么会这样?”
想到李风铃的模样,阿蛮下意识地浮起一抹浅笑。
孟桐韵看在眼里,顺嘴问道:“李老师和红杏,你更喜欢哪一个?”
阿蛮又是一怔,接着瞪大眼睛看着孟桐韵,问道:“你这人,长这么好看,怎么这么讨厌?”
孟桐韵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说:“逃避话题。”
这时,船老板从舱里出来问:“老板,不能再往前开了,出海太远了。”
出发的时候,阿蛮给船老板的指令是朝着东方一直开。船老板遵照旨意一直开,感觉出海实在太远,这才出来问一声。
“那再往前开一段,前面好像有个海岛。”阿蛮说。
船老板见客人还要往前,有些不乐意,磨磨蹭蹭半天都不肯挪步,目光扫到船后一个黑点越来越近,仔细一看竟是一艘小快艇,忍不住噫了一声:“小艇怎么也开这么远?”
阿蛮和孟桐韵也张望过去,却见那小快艇一个急转甩尾,艇身打横制动,一个人影站直了,像是在向这边招手。
阿蛮还没看清楚情况,只感觉有东西往这边飞来,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一声巨响,接着一股大力连船带人都给掀翻过来。
阿蛮下意识地去拉孟桐韵,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听到“砰”的一声,失去了意识。
似乎渡过了漫长的昏睡······
意识到漫长,已是醒了两分,恍惚间,阿蛮回到了月亮湾,明月高悬,那个身形高大面目古拙的老头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又说送给他一个梦,就大踏步走上湖面,消失在月亮的倒影里。只留下阿蛮在湖边茫然发呆。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如今都还没弄清这奇怪老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甚至,阿蛮忍不住怀疑这些记忆不过是一场幻觉。
阿蛮苦笑摇头,却又是一阵恍惚,竟然又回到那熟悉的新房。依旧红烛高烧,新娘却揭开了盖头,神情落寞地坐在桌前,凝视着烛焰痴痴发呆,连自己的到来都没发觉。
“你还在做这个梦啊?”阿蛮忍不住笑了。
李风铃抬眼望来,与阿蛮目光相触,阿蛮猛地忆起自己的处境,忽然就醒了。
冷,风从裤管和颈窝一个劲地往里灌,阿蛮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这才发现怀里还有个柔软的身体。
阿蛮清醒过来,身下是疏松的沙砾,背后是冷硬的岩石,一个柔软温暖的身体紧贴在怀里,缩成一团,既挡住外面的风,又提供了一丝微薄暖意。
阿蛮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都痛,好在手脚都在,也没觉得那个部位受创严重。抬起怀里人的头,借着微弱的天光打量,确实是孟桐韵。
阿蛮忍着痛把孟桐韵从头到脚摸索一遍,没发现哪里不妥,只是这样折腾,她都没醒,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问题。
还好鼻息是匀称的,阿蛮松了口气,费了老劲,抱着孟桐韵翻了个身,终于把这丫头给护在石头窝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