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美好的,也是最危险的。
人在心怀希望的时候,忍耐力会加倍变强。
刘行长答应夏金海的贷款,等了三天没能办下来,刘行长说有难处他正在设法解决,夏金海问还要多久?刘行长说,一个星期。
夏金海说,三天,我再给你最后三天。
夏金海给了刘行长三天,其它应付款项却不会给另一个三天,别无它法,夏金海又想到手里的其它项目。
卖资产的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到期债务要偿付,听说金海集团现金流危机,没到期的债务也找上门来,更叫人承受不住的是,其他几个合作得很好的银行,也表达了希望金海集团提前还款的意愿。
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个景况。
所以,原本答应贷款的建行,流程走到最后,最终都没能批下来,在夏金海看来,就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夏金海没追究,毕竟余行长不像刘行长,并不欠他什么。
夏金海一回顾,发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项目卖光都未必能还完全部款项。债务会陆续到期,资产会越卖越少,财源会日渐枯竭······这是一个负反馈。
如果不能用一笔大钱彻底打断这个负反馈链条,金海集团就要玩完。
夏金海决定去拜访一个人,一个有能力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
夏金海的座驾来到一所门楣豪华的庄园前,已经有个俊朗青年在门前等候。
“齐先生正在等您,夏总这边请。”青年很有礼貌地做出请的手势。
夏金海挥挥手,让司机和保镖在外面稍候。
进到庄园,夏金海神情不自觉变得格外谦卑。
华丽的厅堂里,高背沙发上坐着态度可亲的齐先生,齐先生含笑招呼着:“小夏可是好久没来了啊,快过来坐。”
夏金海快步上前致意,奉上礼品,小心地叙着寒温。
仆人端上茶,齐先生才关心问道:“小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金海集团的事,我也听到一些,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
主动问起就是有意帮忙,夏金海闻言大喜,却先致谦,说道:“金海忙于俗务,有失问候,哪敢轻易烦扰先生。”
齐先生轻笑,挥挥手,示意但说无妨。
夏金海有点难为情地笑笑:“其实也没啥大事,公司资金有些紧张,一时拆借不开,所以为难。”
齐先生笑容可掬,说:“听说你卖了三个好项目?”
夏金海尴尬地笑了笑,说:“也是权宜之计,回笼了部分资金,只能勉强解得燃眉之急。”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齐先生问道。
提起这事,夏金海不禁有些忿然,说道:“本来从银行融资周转,一切顺利,今年银行忽然收紧贷款,前债要清偿,后款贷不出,资金链就吃紧了。”
齐先生淡然问道:“好好的,银行怎么会抽贷?”
“这······?”夏金海疑惑地看向齐先生。
齐先生又问道:“买你项目的人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金吧,他们的钱,不也是跟银行贷的吗?”
夏金海睁大双眼问:“先生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这只是正常的思维逻辑,从上往下看问题,很容易就能想到。”齐先生表现很淡定,在他看来,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夏金海迟疑不定,问道:“这是谁在算计我?”
齐先生端起杯喝茶。
夏金海终归是黑道大豪,很快平复心境,恳切说道:“说来惭愧,金海此来,确实想请先生帮忙。”
“哦?”齐先生放下茶杯,看着夏金海,“你想我怎样帮你?”
夏金海说:“金海目前最艰难是资金紧张,只要有现金注入,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顿了顿,夏金海才说:“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其它不迟。”说完,不自觉地目露凶光。
齐先生悠然说道:“眼下年关,处处都等着用钱,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自然不会不管,只是要等到年后,你意下如何?”
齐先生语气柔和亲切,挑不出半点毛病,夏金海却是忽地怔住了。
解决资金问题不一定就得借钱,带句话让银行放贷就成,让旗下企业拆借也行,甚至就算真是借钱,几个亿对于面前这人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个层次的人,自己这么明显的态度,对方怎么可能会错意。
误解只可能是故意的。
夏金海没想到齐先生会是这个态度,不过只一瞬,便故作为难掩饰说道:“眼下需要得急,怕是等不到年后。”
齐先生轻笑,突兀问道:“听说你还在谈卖项目的事?”
夏金海干涩地应道:“是。”
齐先生说:“我认识个做地产的,回头帮你牵个线,不管你跟别人谈成什么价,我都让他高两成。”
价格高出两成,差价当然是个巨大的金额,只是这时候跟人谈价,被人砍八折算是客气的了,到最后,顶多也就卖个平价。
夏金海有苦难言,只能点头称谢。
齐先生爽快笑道:“太客气了,小事而已,之前托你试探厚信资本,这回就当是还你个人情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金海不着痕迹地观察一下齐先生,齐先生仍是淡然地,雍容含笑,气度非凡。
夏金海不解地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背后算计我的莫不就是孟家?”
齐先生轻声道:“必然有个人,是谁就不知道了。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夏金海闷声说道:“不必麻烦先生了。”
齐先生摆摆手,说:“诶,这样说就见外啦,都是举手之劳。”
夏金海不接话,齐先生又说:“那项目的事,回头我叫人跟你接洽吧,放心,我发过话就亏不了你。”
夏金海涩声应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齐先生笑容可掬,请夏金海喝茶。
事已经谈完,夏金海便很干脆地告辞。齐先生客气挽留,自然是留不住的,一直送到屋外。
出了屋,转过头,走在长长的花园过道上,夏金海心中的愤怒如同烈火烹煎的滚油一般,翻涌不休。
这个老匹夫,明明只要开句口就能阻止银行抽贷,只要动动笔就能为金海集团注资,只要随便意思意思,就能救自己于倒悬,可他偏偏不救自己。
加两成收购又有什么用?项目卖光了,金海集团也就完了。这是······想让我卷钱跑路?
暗示孟家在背后使坏,又是什么意思?还想借刀杀人?
夏金海忽然涌起一股悔意,当初只因为这人一句话,自己想讨个好,就把孟桐韵给得罪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狂了啊,以为只是芝麻小事······
夏金海心底恨啊!
已经爬到集团老总他,在这些人眼里,仍旧只是个叫人看不起的街头混混。
“夏总慢走。”俊朗青年送夏金海上车。
夏金海感激说道:“还请替我谢谢齐先生。”
自始至终,连愤怒都不敢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