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毕竟是正经商人,做事要守规矩不能太过分,所以连着几天,除了公差隔天给夏金海惹点麻烦,其它地方并没有不妥。
当然,公差带来的麻烦也不是好处理的,夏金海不厌其烦,却还不得不表现得像个守法公民,不敢不接电话。整个系统的主官,像是约好了一样,谁都不接夏金海电话。
这让夏金海更加坚定了必须妥善收尾的决心。
孟梧声不过是在气头上,他妹妹受伤而已,又不是死了,只要找不到证据,他总不能一直咬着自己不放。
杀手那边,城区肯定是不敢待的,越跑越偏远,最后在海湾的一排渔船里藏身。再厉害的杀手,没有了耳目和后勤,比之普通人也强不了太多,何况这一位,夏金海看中的不是他的技艺,而是他的疯狂。
杀手之所以躲在这边,是因为来羊城之前,就听说过这个片区所有的黑赌档,都是夏金海的生意。渔船上,无疑是开黑赌档最好的地方之一。来到这边,方便杀手找人给夏金海传话,又或者,方便夏金海找到自己。
继续任务又或者送自己离开羊城,都需要夏金海配合。
夏金海总不想看到自己被抓吧?
杀手的判断没错,夏金海不想看到杀手被抓,正派人满世界找他。杀手才露出形迹一天,夏金海的干将黄牯就带人来到海湾,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直奔杀手藏身的小船而来。
杀手警觉,翻身窜出船尾,悄然溜进水里。
“二爷,这里没人,让他给跑了!”两个马仔冲进小船一通翻找,又站在船尾四下眺望,大声汇报。
黄牯骂道:“瞎说什么,他又不知道谁要弄他,他跑什么?别瞎嚷嚷,四下找找。”
海湾里船挨着船,马仔们一艘艘胡乱搜过去,除了弄得鸡飞狗跳,啥都没捞着。
听着四下恢复宁静,杀手才从船沿下露出头来,翻身上船,又在他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儿他们才刚搜过,短时间肯定不会再来了。只可惜酒肉都吃没了,烟也只剩最后一根。
杀手点燃最后一根烟,等着那个傻子给他送烟酒和卤肉。
傻子是海湾里小卖部老太婆的孙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智力只相当于几岁大的小孩,杀手这两天的采买就全依靠他。
没让杀手等太久,傻子拎着个塑料袋,一摇一摆地走上了渡头,不多时便痴傻地笑着探进了头。傻子笑得灿烂,一直盯着杀手,像是等人夸他。杀手却是冷冷的,傻子有点失落地走进来,看杀手的目光也不悦起来。
杀手嘴角抽了抽,僵硬地笑了笑。僵硬的笑也是笑,傻子不讲究,开心地咧嘴一笑,手脚麻利地把东西一件件摆在箱子上。
杀手开了酒,吃一口卤肉喝了一大口酒,才动手拆开香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见傻子咧开嘴盯着指间的香烟傻笑,杀手说:“你不能抽烟。”
喝了口酒,正要下筷子,忽然听得船尾水响,杀手甩掉筷子跳起身就往船门冲,门前已经被两个大汉左右堵住。船首一下涌进来三四个人,立时将这狭小空间挤得扭不动身。杀手奋力搏斗也架不住人多,没几下便被几个大汉牢牢按住。
杀手和傻子都被架上了渡头。有马仔认得傻子,说情道:“这个是小卖部的傻孙子,放他走吧。”
黄牯冷着脸立在中央,举目四顾,觉得这里不是办事的地方。吩咐马仔:“把他带走。”
架着杀手的两个大汉要走,被抓住傻子的两人挡在路中,傻子又扭来扭去地挣扎,一时让不开路。黄牯不耐烦起来,抬腿就是一脚,将傻子踹进海里。
傻子惊叫一声掉进水里,扑腾着呼喊,海边长大的他竟然不会水。众马仔失惊,都看向黄牯,不知救是不救。杀手趁机扭转关节,挣脱控制,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把细尖刀,噗噗两声轻响,已经左右捅了两刀。
黄牯反应最快,一步上前就要出手。杀手倒不怕他,只是一旦耽搁,其他人一拥而上,自己定然敌不过。推开身边中刀的人,杀手纵身一跃,潜入海中。
渡头上马仔们正迟疑要不要跳水去追,杀手已经潜得远了。黄牯面色铁青,众马仔生怕触怒他,都不敢做声,渡头上只听到落水的傻子扑腾的声音。
黄牯望着杀手入水的方向,哪里还能找到半点影子,再回头看渡头下落水的傻子,傻子已经沉下去了,只听到两声咕噜冒泡之声。
举目四顾,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黄牯再不迟疑,大步而去。一众马仔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救,又怕救上来不能活,自己反而不能脱身,只得扶了被捅的两人,紧跟黄牯离去。
杀手躲在密集的渔船之间,只敢贴着船身,探出半个脑袋。过了很久,夜幕降临,杀手才小心地从另外一边爬上岸。
海湾那边,传来小卖部老太婆悲惨的哭喊声······
几天时间,羊城公差的脸都火辣辣起来。
一个特征明显的外地杀手,全城搜捕一个多星期,毫无结果也就算了,毕竟这么大个城市,潜伏起来或者远走高飞都不是太难的事。
可这几天,不断传来城南有人被捅伤的消息,受害人都是道上混的,除了被送往医院,既没有人报警,也没有人发现凶手。
没人报警不表示公差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凶手频频作案,却抓不到人,公差总得做点什么。比如,为潜在受害人示警······
夏金海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小警员会给他打电话,不是要求他配合调查,而是提示他注意个人安全。
夏金海终于出离愤怒,对着电话吼道:“我提防他干什么,我也不认识他,他找我干什么?”
那边小警员只幽幽说道:“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种种迹象表明,你才是对方的终极目标。如果你发现什么线索,欢迎随时与我们联系。”
种种迹象的意思,夏金海是懂的,被捅的都是黄牯的人,而黄牯是他的人。
黄牯此时正站在夏金海面前,低着头,跟当年办砸事情的时候一个样子。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把人给我挖出来,再埋了。”夏金海冷森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