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蛮干了件让孟桐韵大惑不解的事。
阿蛮一大早就打电给棉花,告诉她自己住院了,请给可怜的娃儿送些好吃的来。
没过多久,孟桐韵就看到棉花领着红杏,红杏牵着红红,提着食盒进了屋。
家属情绪都很稳定,病人还有脸开玩笑,看到这一切的孟梧声果断地给妈妈打了电话。午饭时分,孟姨旋风一般驾到,逮住孟梧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骂累了,见女儿轻快下床一脸怪笑,确信伤得不重,才勉强作罢。
孟梧桐稳重,只在电话里问了伤情,确实没啥大事,又过了一天才到。
孟桐韵的伤,两三天就不痛了,只要不使大力扯到伤口,便与正常人无异。阿蛮严重得多,第三天才能下床走动,不过恢复得很快,又过了两天,便开始满医院溜达了。
住院清闲,笔记本电脑第二天就有了,通讯号也早登录上了,只是用明秋禾账号发布的那个任务,一直没人接。
群里的聊天气氛发生了可喜欢的变化,童掌柜的三个任务大大拔高了交易的格局,却也使人觉得寻常小事不值得发布任务。作为变通,有些群友便在群里提问,聊着天,就把好些事情给解决了。
甚至,有不少人因为臭味相投而成为了现实里的朋友。
群友们从中得到实惠,又投入了感情,潜移默化之间,一个特殊的社群便悄然形成了。相应的,作为群主的阿蛮,在群友中的声望也水涨船高起来。
既然任务没人响应,阿蛮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自力更生的步骤。
孟桐韵做梦都没想到,住院还能这么享受,白天阿蛮家里人来送吃的,都有她一份,晚上阿蛮做梦,也都带着她。
阿蛮带着孟桐韵出入梦境,反复地出入,让她感受突破屏障的过程,让她分析大小梦境的差异。
阿蛮还带着孟桐韵一起收集七彩,医院里的人,在梦里情绪格外的浓烈与复杂,发散的七彩肉眼可见。阿蛮与孟桐韵共享感知,收集了几回七彩,孟桐韵很快便操作自如。阿蛮开心地赞叹,说她可能是仅有的还没成为织梦人,就能够收集七彩的觉醒者。
阿蛮收集七彩,比孟桐韵见过的任何织梦人都要高效。
每次收集七彩,阿蛮都会在羊城上方凌空默立许久,俯视下方星河倒悬一般的光辉海洋。然后投身其间,像光点一样,每闪过一个梦境光团,便牵出一根彩色丝线,不一会,丝线连成一片,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中心攥在阿蛮手心,阿蛮往夜空中飞去,扯起那无数丝线,越拉越长,月光之下,画面既震撼又迷人。
孟桐韵每次只能扯动一根,所以她怎么都不能理解,阿蛮是如何做到的。
阿蛮解释了几遍,孟桐韵仍听不懂。
阿蛮忽然问道:“七彩是七情的显化,织梦人怎么能够看到?”
孟桐韵答不上来。
阿蛮又问:“七彩是人的七情,是做梦的人发散出来的,那跟做梦人必然有关联,是怎么关联的?织梦人怎么看不到?”
孟桐韵更加答不上来。
阿蛮又问:“梦里的我,跟现实里的我,如果是锚定的,那条锚链必然是存在的,我怎么就看不到呢?”
孟桐韵心想,不只是你,谁都看不到啊。
只是很明显,这些问题,阿蛮并不是在问孟桐韵,也没指望她能给出答案。
每次收集完七彩,阿蛮都带孟桐韵去纸扎人的酒楼喝酒。
第一次的时候,阿蛮问纸扎人:“孟婆汤是以你的情感为引,勾起他人共鸣,他人的情感与你联系起来,你才能在别人沉溺往事的时候,品味别人的旧情······你是怎么建立起这种联系的?”
纸扎人被问懵了,苦思很久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偶然所得。”
阿蛮要了两壶孟婆汤,与孟桐韵一人一壶。
阿蛮喝下去,没多久,孟桐韵看到阿蛮哭了。孟桐韵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也喝了下去。
纸扎人满心期待地望着这位美丽的姑娘,令他没想到的是,没一会,姑娘变成了一颗石头,而他,什么情感都没品味到。
第二次的时候,阿蛮又要了两壶孟婆汤。孟桐韵喝下没多久,又变成了石头。阿蛮喝下去许久,纸扎人却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第三次,孟桐韵没有再喝。阿蛮喝下之后,没过多久,立在柜台后面的纸扎人忽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临走时,阿蛮回头对纸扎人说:“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只想说一句,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自苦。”
阿蛮牵着孟桐韵的手飞走,回到自家的科幻风别墅楼台时,才发现孟桐韵一路无话,双目含泪。
“不是没喝孟婆汤吗?你这是怎么了?”阿蛮不解地问。问完又自责,觉得自己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歉疚地伸手要为孟桐韵抹泪。
孟桐韵却笑了笑,说:“我没事。你想到救明姐姐的办法了吗?”
阿蛮抱歉地笑笑:“还没眉目,了解越多感觉越难了呢。”
孟桐韵抽了一下鼻子,安慰道:“有进展就好,急不来的。”
阿蛮两人沉迷梦境,什么都没做,夏金海的日子却不太好过。
接到孟梧声宣战电话的第二天,大清早,夏金海又接到片区分局的电话。电话里的小警员语气冰冷,言辞却很规范,在确认完夏金海身份后,勒令他当天到分局报到,配合调查。
夏金海气得摔了手机,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事情太怪异,若是在以前,各区分局的头脑们,对自己都十分客气,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先约时间再派警员到公司走走过场。今儿这么不客气的电话,绝不是某个小警员能自作主张的,更诡异的是,自己连个通风透气的电话都没接到。
想通这一节,夏金海不得不慎重起来,叫人安排车送自己去分局,又吩咐手下找黄牯来见他。
夏金海的预感没错,去到分局,没有任何优待,接待他的都是小警员,流程规范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夏金海很客气地问为什么叫他过来配合调查,调查什么?
警员更客气的回答说,就是过来配合调查,问你什么答什么就成,多余的别问。
警员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问他最近三天的行踪。却问得非常细,几点几分在哪里做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三天盘完,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夏金海以为结束了,没曾想对方又从头开始问起。又问了两遍。
夏金海的怒火一点点累积,却又无从发泄,直到走出分局大门,他的脸上都还带着僵硬而礼貌的笑容。
仿佛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强大,这一瞬,他有种被现实羞辱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