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河中立着两道身影，皆是半人半妖的化形。
鱼精赤裸着胸膛，下身是条金灿灿的尾巴，鱼鳞中掺杂着点点红，分不清是被鲜血染成的还是本就有那几点细碎的朱砂。
他的模样较为稚嫩，像是个正长身体的小少年，连手臂的上的线条也极为平直，鱼尾从水下探到身后不远，时而掀起拍着水花。
蛟妖倒是多了些沉稳成熟的气质，头顶，硬朗的五官，厚实的胸膛，健硕的肌肉，线条明显，腹下接的是如同龙一般的尾巴，鳞片漆黑。
蛟，龙之属，无角。
他们这副长相，很符合现如今修真界对于上古时期妖兽的描述，那股子蛮横的原始气息，着实少见。
二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所有的修士，都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慕容雪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手握着银白长剑，周身杀意外放。
一旁道袍卦师打扮的人上前抓着他的袖子，拦着他，苦口婆心道，“玉尘，他们那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必再和他们纠缠下去了，九天玄仙境，乃半步踏神之境，只待悟道就可升上三十三重天，我等金仙境打不过的。”
慕容雪甩开他的手，侧过头，眉目挂上寒霜，周围冷意逐渐凝实，霜纹爬上剑刃，冷气嗖嗖作响。
“不战而退，第五问天，你没有资格拦我。”
第五问天满面忧心骤然一僵，面色不怎么好看，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过于苍白的瘦弱胸口，“慕容玉尘！你自己看看我这身上的伤！你不想不战而退，那你倒是想办法抵挡鱼精的惑心之音啊！”
一道道正渗着血的剑痕氤氲着寒气，十分骇人。
“你踏马被惑心的时候，剑招都砍我身上了，我要不是吃着丹药，直接就被你砍死离开秘境了。”
他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手掌一摊，无所谓道，“现在我身上一粒丹药都没有了，你再想动手，我可就不管你了，你自己死出秘境，算你和那珠子没有缘分！”
不远处，江素微微眯眼，心中盘算着，这些大能的目的正是那枚封神珠，幸好师兄师姐已经将那东西扔了。
鱼精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露出少年人的戏谑的笑，“原来你们要找珠子呀，我这确实有不少珠子，有本事你们就来拿，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群两脚兽打不过我又不负气的窝囊样子。”
蛟妖离他远了些，沉声道，“可以玩，别太过。”
鱼精歪了歪头，“仙人嘛，都杀了也不算过。”
慕容雪握剑的手紧了紧，眉头轻蹙，忽有白光从他身上微微泛出，像是又墙隙中露出的光，过于明亮，却始终是施舍于世间之物。
他的剑道从来都不是霜雪。
他重新仰起头，看向身影远高于众修士的两道庞大身影，一手剑诀，一手持剑垂着身侧。
忽而，白衣剑修剑指那半神之境的大妖。
“剑修之道，不可退，我之剑道，不可输。”
“今朝玉尘剑下，必有尔等之魂！”
适时，有一道极为澎湃的剑意从他身上迸发，那种兵戈的肃杀之气伴随着冲天的血腥味，随着白光骤然释放。
江素等人纷纷阖眼，这白光过于强，远比那日她在炼器擂台上炼制的二上青天威力要大。
少女毫不犹豫蹲下身子，脸埋在沙子里，手还闲不下来的挖着玉牌往储物镯里塞。
“打吧，他们就打吧，最好打个两天两夜，秘境结束我就可以领新房了。”
白光闪过。
众人纷纷看向白衣剑修先前站的位置，只见那一处，已经没了慕容雪的身影。
“嘿嘿——”
鱼精少年手里轻飘飘的拎着一个血人。
那血人，正是被鱼精抓住三千白发的第一剑仙慕容雪！
江素扭过头看到这一幕，不寒而栗，整个脊柱都僵的仿佛结了冰，她在角落拼命挖土，就要给自己都埋进去。
“这群疯子，慕容雪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九天玄仙境太可怕了，不行，我必须活着，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就在土里了。”
一双手拎着她的衣襟，将她轻而易举的从土中捞出来，“素素，他们身上没有玉牌，你会赢的。”
方折的意思是她不用再挖了。
江素挣扎着，密语传音怒骂道，“我是要逃生，你们这群人在这傻站着不走，我可不想等死啊！”
男人的声音极为沉重，“走不了，我们的双脚从站起时就再无法移动。”
江素怔了怔，她垂下头，看着方折脚下仅有的那一个脚印，喃喃，“坏了，没有阵法而成缚地之术，这是鱼精惑心的能力，你们已经中招被控制身体了！”
“那我为什么没被控制？！”
鱼精笑眯眯的将血人重新扔在沙滩上。
“砰——”
“嗯——”慕容雪如同一个残破的玩偶，痛呼出声，可浑身却在也无法动弹，转而昏了过去。
“仙人……人仙，哈哈哈，你说你们平白无故，做什么要来参与我们和龙凤之间的斗争呢？”
鱼精少年眼神凶狠，极为怨毒道，“既然如此，那就都死在这里吧哈哈哈哈。”
他轻抬起手，毁天灭地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问道河周围。
所有修士的默默握紧了拳头，这个所谓的上古时期，对他们来说，真正的考验早就不是玉牌上红蓝的道名，是——生存。
在仙兽妖兽称霸的时期，他们仙，就是蝼蚁。可一向傲气的仙，怎么会轻易承认这一点。
他们都没死过，如今这种等待死亡的事，倒也是头一回。
方折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秘境罢了，他不在乎，他在等鱼精的那一招，最后模糊所有人注意力的一招。
他将少女藏在自己的身后，密语传音道，“我挡着，等下你快些跑。”
江素喉咙轻颤，“我还能跑？”
“可以。”他极为肯定。
“你可以活下去，只要不是神，我都挡得住。”
“素素，我在外面等你。”
“轰——”
从问道河中飞起的水花如同一把把密集的水刃，将整个天地都刺穿了裂口，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
除了，某人的身后。
柳云清将章云笙揽在怀里，扯着自己的玄衣，想要将自家道侣遮的严严实实。
柳如烟已经坦然的阖上眼睛等待死亡。
姜枫臭着一张脸，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那狗狗祟祟蹲着的青色衣角，冷嗤一声，“呵。”
“咯吱咯吱。”
这时，一种极为突兀的声音响起，像是……谁的咀嚼声。
众人想着是死前的最后一眼，便好奇的看了过去。
入目，黑白花色的巨兽正用大掌捏着一枚珠子，它一口吃下，却发现自己嚼不动，索性又吐了出来。
巨兽熊猫不甘心，索性又塞进嘴里硌着牙咀嚼，囫囵吞下。
第五问天睁大了眼，惊愕道，“那是……封神珠？！被它吃了！”
天地之间，氤氲着死亡气息的水雾骤然消散，取而代之浮现出大片的祥云，彩光从中错落着降下，照在那只黑白巨兽身上。
“它要封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