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李大庆咽下最后一口面,端起鸭杂酸辣汤喝了两口,然后清了清嗓子,道,“颜家妹子对咱们实在,咱们也别光嘴巴说了,大伙儿干活的时候多卖点力气,给人家尽早把活儿干完了。”
大伙儿纷纷赞同,之后几天都铆足了劲儿干活。
工人们在颜家做工这几天,颜珠儿在伙食上没有半点亏待他们,一天早晚两顿点心都是打卤面、炸酱面、河鲜面换着做,还有配汤,午饭则是粳米饭配三菜一汤,菜是两荤一素,有肉有鱼,汤则是肉丸汤或者鸡汤,骨头汤。
本来需要十来天的活儿,工人们只花五天就干完了。
结算工钱的时候,颜珠儿还给他们一人多算了半吊钱,大伙儿几乎是感恩戴德,表示以后只要是颜家的活儿,他们一定第一时间帮忙。
完工后,颜珠儿就在灶膛里烧起了小火,开始熏火炕。
火炕至少要熏三天才能干。
灶膛通了火,不多大会儿功夫,东屋就暖和起来了。朱婆到了东屋就舍不得走了,还艳羡地表示,“这大冬天的,就得要这么个火炕。”
颜珠儿让她晚上过来跟自己住,她却摆摆手,“我一个老婆子,夜里事多,一会儿起来上茅房,一会儿咳痰的,不好同你一起住,免得影响你休息。”
次日,颜珠儿让李大庆几个去朱婆家,也砌了一个火炕。
朱婆欢喜得不得了,笑得合不拢嘴,口里却道,“你这孩子,我一老婆子将就一下就好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呢。”
“火炕最适合老人睡了,能改善老寒腿、风湿病等。”颜珠儿贴心道。
这几天,颜珠儿都在朱婆家住,小狐狸也就没有来。期间朱婆还问过颜珠儿,“这几日,可还有听到小孩的声音?”
颜珠儿笑答,“是只跑来蹭饭的狐狸。”
“狐狸啊,它们的叫声的确有点儿像小孩。”朱婆听说是狐狸,这才放下心。这年头,只要不是吃人的豺狼虎豹,别的畜生都比人更让人放心。
房屋修整好,马木匠陆陆续续将打造好的家具送来了,先是一张木床,颜珠儿将其放在了西屋。西屋是给姐姐颜珍儿留的,原来的床母亲睡过的,不好留着,颜珠儿便给烧了。
西屋里除了放一张木床,还得有一个木柜子,一张梳妆台,以及一把椅子,都是些简单的陈设。
堂屋放了一张长案,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
东屋是颜珠儿自己睡的,所需的家具跟西屋差不多,只是没有床,而是换成了炕桌。
前后不到一个月,马木匠就把全部家具都做好了。颜珠儿之前只付了一部分的工钱,这会儿得过去把尾款结了。
马木匠家也在村口,颜珠儿去的时候,正巧遇上刘家的大媳妇在同马木匠的媳妇沈婆子在马家门外闲聊。
刘家大媳妇看见颜珠儿白眼一翻,然后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转头就走了。走的时候,嘴里不干不净,“也不知哪来的骚狐狸味,引得那么些男人跟在后头吹捧。真以为自己赚了点儿钱就了不起了吗,我呸。”
颜珠儿觉得莫名其妙。
马木匠的媳妇沈婆子一脸尴尬,“方才明明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抽疯了,真是着魔了。珠儿,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颜珠儿自然不会计较,朝沈婆子浅浅一笑,“沈奶奶,我是来给马爷爷送工钱的。”
“你也不必心急。”沈婆子一面客气一面让颜珠儿进了院。
马家小院内,马木匠还在做事,不过都是些小活儿,有时候是东家一张小木桌,有时是西家一个木桶啥的。
马木匠看到颜珠儿来,招呼了一声,又埋头做工了。
颜珠儿将马木匠的工钱结了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马家,而是走到马木匠身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来,“马爷爷,这个您能做吗?”
马木匠将沾了木屑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颜珠儿递过来的图纸,眯起眼看了看,又从腰间取下烟斗,抽了两口道,“不就是长靠椅吗,没什么难的。”
“能不能在靠椅两侧做个活动的凹槽,我打算在上头固定靠垫。”颜珠儿指着图纸某处道。她是打算做两条沙发放客厅,比起硬邦邦直挺挺的靠椅,她还是中意软沙发的。反正自己住,哪样舒服哪样来。
马木匠听了听她的话,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道,“凹槽可以做,要做活的还是固定的?”
“能做活的最好。”颜珠儿又问,“做两条这样的长椅,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完成?”
“五六天就成。”马木匠回答。
颜珠儿走的时候,沈婆子从灶房里拿出了一个小木桶,朝她道,“珠儿,这是几个小皮猴早上去河里捞的,你拿回去尝尝。”
颜珠儿往木桶里瞧了瞧,是半桶活蹦乱跳的河虾,婉言谢绝了,“您留着自己吃吧。”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虽然河虾鲜美,她也不好意思拿人家的。
“拿着吧,小皮猴们没事,一天天去河边折腾,家里可不缺这玩意儿。”沈婆子硬是将木桶塞进她手里。
颜珠儿只好收下了。
从马家里出来,经过刘家院外的时候,只听得院内传来阵阵打骂声。
“你这丧门星,克死了丈夫跑回娘家,是不是想把我们一家子都克死。我若是你,早早投河死了算了。”是刘家大妇谩骂的声音,随着便是清脆耳光子的声音,再接着是女子低低哭泣的声音。
有几个路人经过,听见了院里头的声响,无不摇头叹息,“隔三差五打骂,翠微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可不是吗,昨天才打骂的,连他们家的孩子都上了,打得翠微鼻血都流出来了,真是可怜见的。”
路人们纷纷凑一起谈论起来。
颜珠儿无心去理会别人家的事,回家后,便开始收拾屋子。
新制的家具要擦洗,屋子的地面也要擦洗,还有门窗啥的,杂七杂八一大堆,好在朱婆也过来帮忙,祖孙二人忙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
房屋都收拾好后,颜珠儿就从朱婆那儿搬回了被褥。
头天晚上,颜珠儿在炕上看账本,小家伙就来了,还叼来了两只野兔,信誓旦旦道,“我明日要吃野兔,一只红烧一只烤的,要烤得油滋滋香喷喷的那种。”
颜珠儿笑着答应。
小家伙窜上炕,自觉地钻进颜珠儿怀里窝着。
炕烧得暖融融的,无论外头的寒风怎么刮,屋里始终温暖如春,颜珠儿也只穿了件薄薄的青葱绿春衫,举手投足间,娇俏可人。
这几日,颜珠儿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大事,可一直想不起来。
次日一早,她去作坊看了一圈,终于想起来了,是甘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