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大营,一间茅舍之内,王浩、狄春秋、狄工考、秦关海等人坐于木椅之上。王浩说道:“崂山县新建,无城区,无集市,无学堂,无县衙,无府库,港口、船厂、工坊、学堂皆在规划之中;民众流落山野,户籍未填;虽依山傍海,辖区辽阔,然道路不畅,沟通困难。这就是我们的现状!”狄春秋说道:“公子所言,句句实情,然眼下首要任务,非大兴土木,而是收拢民心,建立官府威信。”王浩以为然,说道:“还请老师指教!”狄春秋说道:“城池之灵魂在人而不在物。百人聚集为村庄,千人聚集为乡镇,万人聚集为县城,十万人聚集为府城。崂山县城将来格局如何,全赖公子能号召多少民众投奔。趋利避害乃万物之本性,故眼下之要务当发布利民之政令,吸引民众。”王浩点头,说道:“开设县衙之事暂且延后,港口建设必须尽快动工。”秦关海说道:“港口之规划再有十日可彻底完善,到时只要人力充沛,自可动工。”狄春秋说道:“渔民贫苦,家无余粮,每逢荒年必有性命之忧。然官府无德,多镇压而少救济,故渔民积怨之深,远超普通民众。建设港口所需人力物力巨大,倘若以官府之名无偿徭役,虽然可节约大笔钱财,但民心恐怕会进一步离散。故以我之见,当有偿招募!”王浩点头,说道:“应当如此!”
狄春秋对于王浩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说道:“近日我派人勘察红岛,大小渔村过百,民众四万有余。翻阅地方县志,可知青岛、黄岛之民当不逊于红岛。由此推断,胶州之民众十万余。沿海渔民与内陆农民自古交恶,水产海货难入内陆,米粟绢布不入海滨。招募劳力,当以粮食布匹等物品偿付。”狄春秋的提议与王浩先前的设想相符,说道:“传陈松与张三狗前来议事!”片刻之后,二人来到。王浩说道:“倘若让你二人联手独挡一面,你们可有这个胆量?”陈松信心十足,说道:“只要公子放手,陈松自当不辱使命!”张三狗随之说道:“全凭公子吩咐!”王浩说道:“我要成立一个商行,专门经营粮草布匹等民生必须品。陈松为大掌柜,全权负责日常运营;张三狗为总账房,专门负责财务监管。”陈松看向张三狗,说道:“我无异议!”张三狗看向王浩,说道:“属下领命!”王浩又说道:“你们在大营之内挑选十人为骨干,而后制定一份一年之内的发展规划,十日之内交由我审批。”这时张三狗说道:“属下心中有一事不解!”王浩说道:“但讲无妨!”张三狗说道:“不知公子为何要成立这家商行?”王浩说道:“保障民生!”张三狗一知半解,面露迷茫。陈松说道:“商人奸诈,投机倒把、哄抬物价者众多,民众苦之久矣!倘若有一家商行直接由公子掌控,丰年可避免粮贱伤农,荒年可避免粮价疯涨。是也不是?”王浩点头,说道:“一语中的!”陈松面露得意,说道:“公子想要依靠一家商行调控物价,这家商行就必须足够庞大!”说完看向王浩,王浩表示赞同,说道:“只要你能够展现足够的能力,我自会给予鼎力的支持!”陈松说道:“定不负公子所望!”
十日之后,陈松将商行计划送到了王浩眼前。王浩认真阅读之后,很是惊讶,说道:“你要我收回八仙酒坊的原料自购权,所需粮草全部委托商行办理?”陈松点头,说道:“百姓缴纳赋税,缴的是铜钱白银而不是粮食。每到收获季节,粮价必定是一年之中最低的时刻。所以,无论是丰收还是饥荒,百姓的日子从来不曾真正好过。八仙酒驰名于天下,富贾豪商一掷千金争相购买。就眼下而言,新建的商行想要站稳脚跟,获得八仙酒坊的独家供货权是最为简洁的方式。”王浩说道:“无论是商行还是酒坊,皆是我旗下的产业,将八仙酒的独家供货权交由商行,虽然能够暂时帮助商行站稳脚跟,但于我而言岂不是相当于将左手的财富交到右手之中?”陈松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八仙酒坊四成的股份即将被公子拍卖,再加上先前李家买走的一成股份,八仙酒坊仅剩最后一半股份留在公子手中。将八仙酒坊的独家供货权交由商行,公子将以一半的股份行使百分之百的权力。”
王浩认同陈松的看法,说道:“百姓之苦在于粮价操控于豪商之手,任人宰割。八仙酒供不应求,定价权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倘若能够将粮价与酒价挂钩,的确有助于维持粮价稳定。”陈松说道:“青州城为京东东路路治,济南府为京东东路最大产粮区,两地人口之和百倍于崂山县。胶州与吴越隔海相望,只要海路开通,苏杭之丝绢面纱可直入胶州。故胶州之地,看似偏居一隅,实则四通八达。然胶州之弊,在于耕地稀少,工坊缺乏,沿海百姓除了在海上以命相搏打捞鱼虾,便再无出路。属下之见,公子当效仿吴越,修缮海塘,事成之后数年,绵绵海岸皆变膏腴之地。于此同时,当开设工坊,一可满足百姓日常所需,二可平衡崂山经济。”王浩微笑,说道:“你所言字字珠玑,但并非眼下之要务,没有三到五年之功,难以实施。八仙酒坊独家供货权我会给你,除此之外,崂山县境内的每一座乡镇,都要有商行的分号。商行眼下之要务,在下而不在上,在乡野而不在州城。我之所以下定决心建立一家商行,是因为我需要这家商行作为县衙与百姓之间的沟通桥梁和信誉保障。”陈松应诺,拱手施礼后转身而去。
刘洪办事效率极高,八仙酒坊股权拍卖的消息在二十天后传入吴越。吕师囊手持一封告示面见方腊。方腊看完手中告示,说道:“依你之见,这八仙酒坊可是虚张声势?”吕师囊摇头,说道:“王浩喜欢漫天要价,虚张声势不是他的风格。”方腊惊诧,说道:“你对他很了解?”吕师囊再次摇头,说道:“曾经互不相识,上次分别之后再无联系,但王浩答应咱们的事情并无失言,而且合作很是愉快。”方腊点头,说道:“他是遵守承诺之人?”吕师囊答道:“正是!”这时一旁的王寅开口说道:“江南繁华,八仙酒清冽,十分符合那些豪门富户的脾性。而且东京的眼线传来消息,皇帝之所以新设崂山县,重建胶州市舶司,其目的是为了自海路沟通女真,夹击辽国。倘若王浩顺利沟通女真,朝廷的兵力必定北上伐辽,中原江南等腹心之地空虚。到时圣公振臂一呼,在吴越之地起事,孰能御之?”吕师囊也附和说道:“宋辽一旦开战,朝廷百万大军就会被牵制在幽云之地动弹不得,而想要议和,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能够完成。到时圣公亲率大军如猛虎下山,席卷江东之地。进可改朝换代,退可割据一方。”方腊心情极佳,说道:“如此看来,助王浩上位,于咱们有大利?”王寅与吕师囊皆点头称是。
片刻之后,王寅又说道:“王浩之所以会再次拍卖八仙酒坊的股权,是因为朝廷没有给胶州拨付一枚铜钱,一粒粮食。”方腊皱眉,说道:“王浩就真的如此忠心为国,甘愿竭尽家财?”吕师囊说道:“虽然属下与王浩交往不深,但他绝非愚忠之人,而且他与朝廷中的那些大臣,全部关系不佳。”方腊看向王寅,问道:“可是如此?”王寅点头,说道:“王浩似乎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哪怕这崂山县,也是被皇上特批,三司六部不得过问,凡事直接呈禀于皇宫。东京官场中有一个说法,称呼王浩为品阶最低的权臣。”方腊重复说道:“品阶最低的权臣?”王寅点头,说道:“正是!王浩身兼三职,分别是起居舍人、崂山县令、殿前司都指挥使。这三个官职中,品阶最高的起居舍人,不过从六品,而且还是虚职。崂山县令是实缺,但也只是个正七品,而且这个崂山县根本就没有县城和县衙,完全就是百余座渔村的组合,十分荒凉。可即便如此,太师蔡京与太尉高俅多次联手,却完全无可奈何!”方腊冷冷而笑,说道:“王浩是皇帝开疆拓土的马前卒,他既非名门,又无派系。倘若朝廷成功收复幽云之地,名垂青史的是他赵佶。倘若朝廷百万大军铩羽而归,大可杀了王浩,让他做这个替罪羊。”王寅表示赞同,说道:“王浩命运如何与咱们无关,但朝廷百万大军是否北上伐辽于咱们却是息息相关。所以属下正式建议圣公,扶持王浩。”方腊点头,说道:“苏州、杭州、明州都有咱们的人,这三地的份额就由咱们全部吃下。到时无需吝啬钱财,大可抬高价格。此事就由吕师囊全权操办,总坛拨付二百万贯任其调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