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后,徐老汉来到山寨。王浩看着惶惶恐恐的徐老汉,说道:“二十贯钱可拿到了?”徐老汉怯声答道:“谢公子厚待。”王浩忍俊不禁,说道:“你可是认为本公子恃强凌弱,强行逼迫你上山?”徐老汉看向王浩,不知如何作答。王浩环视众人,说道:“无论你们是否心甘情愿,既然跟了公子我,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本公子绝不会亏待你等,但是如果发现有谁卖主求荣,小心他的项上人头。”看向门外,又说道:“马得草,把张三狗几人喊进来。”片刻之后,众人到齐,王浩说道:“今日每人领钱十贯,今日之后酒坊中所见所闻,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倘若泄露了秘密,等同卖主求荣。”众人闻言,齐声说道:“公子教诲,铭记于心。若违背誓言,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众人领完安家费,王浩问道:“建造酒坊所需材料,可曾备齐?”木匠答道:“已按清单备齐。”王浩看向徐老汉,说道:“梁山之上所有空地,可自由挑选。徐师傅,请吧!”徐老汉面带无奈,说道:“谨遵公子号令!”在徐老汉的带领下,众人开始在梁山之上寻找合适的场地。傍晚时分,所有开阔平地几乎走遍。王浩寻了一件厢房,作为众人暂时的集会之地。张三狗搬来两张方木桌,放在房间中央。半刻之后,马得草拿来了饭食。放好碗筷,王浩说道:“一日奔波,诸位辛苦。王浩在此敬大家一杯。”众人纷纷举杯。王浩又看向徐老汉,说道:“徐师傅认为选择何处为好?”徐老汉稍作思量,说道:“有一处极好,只是花费甚多。”王浩答道:“说大概数目?”
徐老汉反问道:“公子想要几座酒窖?”王浩又问道:“一座酒窖几日可出酒,一次可出酒几许?”徐老汉答道:“夏季十一、二日,冬季十五、六日。一窖可出酒八到十坛。”王浩心想:“倘若蒸馏之后酒气浓缩三倍,那么一窖可出酒三坛。一坛酒大约十斤。”徐徐说道:“五座酒窖。”徐老汉答道:“瓦房五间,茅屋十间。大约六百贯。”王浩微微皱眉,问道:“地点在哪,六百贯可是全部花费?”徐老汉说道:“不包括购买黍米的钱。地点就选断金亭东面半里的山坳。那里有溪水流过,是酿酒的绝佳之地。”王浩此时确有肉痛之感,一千贯钱就这么花完了大半,转念一想自己床头柜中还有八十两碎银,咬牙说道:“明日开工,就按徐师傅说的办。”
一个月后,茅屋、瓦房全部搭建完毕,五口酒窖也完善。王浩出于保密考虑,又额外花费五十贯钱夯了一圈围墙。伙计们居住的房屋则被安置在了围墙之外。此时,不仅王伦调拨的一千贯钱已经全部花完,王浩自己的私房钱也支出五两。王浩和七位属下站在酒坊的大院中,看着崭新的房屋,延伸至百步开外的水渠,脸上无不浮现莫名的满足。众人沉浸于喜悦之中,王浩却突然质问道:“徐老汉,你老老实实跟本公子说,咱们这酒坊是不是建的过于大了点。”徐老汉嘿嘿一笑,答道:“不敢期满公子,咱们这酒坊老头我是按照郓城县官家酒坊的标准设计,一砖一瓦无不恰到好处。倘若公子有机会参观郓城县官家酒坊,就会发现咱们酒坊的独到精辟之处。”听到此处,王浩说道:“你张口闭口郓城县官家酒坊,莫不是你干过官家酒坊的差事?”徐老汉一声叹息,说道:“十五年前老汉正是郓城县官家酒坊的大师傅,无奈上官为以权谋私,强行将我赶走。没了营生,只得变卖城中家产,回乡开了徐氏酒坊。”
王浩饶有兴致说道:“这么说徐氏酒坊不是徐氏宗族的产业,而是你徐老汉一人的私产。”徐老汉摇头,说道:“徐氏酒坊是我一手创立,但徐氏族人出了本钱,每年按股分取红利。”王浩又问道:“下一步我们该作何打算?”徐老汉说道:“进县城买黍米,制作酒曲,然后开窖酿酒。”王浩摸了摸日益干瘪的钱袋,说道:“马得草你迅速下山,请朱头领帮忙准备牛车。明日进城买米。”
郓城县地处东京、大名、济南、应天四府之中央,东面毗邻梁山泊,人口数万,为南北客商往来之要道。王浩数人牵牛车自东门入城,见城门口处人头攒动,故驻足而观,只见一老叟面朝墙上告示,手捋颌下银须,片刻后摇头念到:“道君皇帝登大位一十九年,是年冬至契合轩辕黄帝得宝鼎神策之时节。为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圣上祭祀祖庙,召见群臣,三思而定——变更年号,改政和为重和。重和元年,大赦天下,以慰上苍好生之德。”王浩沉默无语,随人流消失在街道闹事之中。
来到米店,硕大的仓房中摆满密密麻麻的布袋,布袋之中散发着五谷天然的气味。大厅中央,是盛满各种粮谷的木瓮,木蓊之前立一片木牌,木牌之上标明价码。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来,说道:“徐师傅好久不见。”徐老汉点头回应,而后对王浩说道:“禀公子,这位是粮店周掌柜,与老汉有二十多年交情。”王浩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缓缓说到:“不知现在粮价几许,大宗购买可有优惠?”周掌柜来到木牌之前,说道:“公子请看,木牌之上标明的价码为均价,稻米一旦一贯钱,粟米一旦七百文,麸麦一旦六百文,黍米一旦五百文,菽谷种类繁多,一斗三十文到六十文之间。”王浩看向徐老汉,说道:“把我们的清单给周掌柜,若此处种类齐全,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周掌柜打开清单,但见“稻米十石,麸麦十石,黍米二十石,菽谷共计六十斗。”开口说道:“公子所需货物,本店都有,至于价钱,还亲稍后片刻。”又朝后门喊道:“老二,给客人上茶。”半盏茶之后,周掌柜收起算盘,说道:“公子支付三十贯即可。”王浩喝完杯中茶水,拿出一把两碎银,说道:“这是十五两碎银,请周掌柜收好。”周掌柜将碎银拿在手中,稍作掂量,说道:“分毫不差。”
王浩有些惊讶,提醒道:“周掌柜难道不用称量?”周掌柜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对自己这只手有足够信心,从商三十年,不曾出过差错。”王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佩服!”周掌柜谦虚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王公子今日货物繁多,仅一辆牛车恐怕不足使用。本店可派人送至公子庄上。”王浩看了一眼徐老汉,说道:“如此最好,在下先行谢过。烦劳周掌柜将七成货物运至徐氏酒坊,剩余三成我自行运输。”徐老汉意料之外,半息后说道:“全凭公子吩咐。”正事完毕,王浩又说道:“张三狗、马得草你二人速速装车,今日本公子带你们吃一顿郓城县的酒楼。”两人闻言喜出望外,喊道:“得令!公子稍后。”王浩面向周掌柜,问道:“县城之中可有出色的酒楼?”周掌柜答道:“县城之中新开了一家‘小樊楼’,据说是原来东京城中‘樊楼’的一位厨子掌勺。售卖的也全是东京的官酒。公子可以一试。”王浩说道:“那咱们就去小樊楼。”
小樊楼位于城中偏东,坐北朝南,分上下两层。主楼后方是一座大院,大院西侧是厨房,北侧是厢房,东侧是牲口鹏,正对主楼旁的侧门。马得草负责将牛车赶入大院,又把黄牛牵入牲口棚,填满草料饮水。王浩则带人直上二楼,挑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小二跑来,摆上茶碗,倒满茶水,恭敬说道:“几位客官要何酒食,本店既有东京的官酒,又有东京樊楼的名厨掌勺。”王浩说道:“你家主厨的拿手好菜来四道,要两荤两素,炊饼二斤,官酒二斤。”饮茶半碗,酒菜俱全。王浩叫来小二,指着一道形似猪肉的菜说道:“此菜很是眼生,可是猪肉,如何烹饪?”小二满脸自豪,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此道菜肴是东坡学士当年自黄冈返回东京时带来,曾专门为此赋诗一首‘黄州好猪肉,价贱等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故而得名‘东坡肉’。”王浩质疑,说道:“你方才所念,只是一首打油诗,真能是东坡学士所作?”小二有些捉急,说道:“当然是东坡学士所作。这是东坡学士专门写给市井小民的,若是浩浩荡荡写一篇大赋出来,也没谁能看得懂啊!”王浩自觉言之有理,又问道:“这道鱼块呢?”小二说道:“这不叫鱼块,叫‘把’。将鲜鱼风干后入料,味道很是鲜美,是东京城的名菜。”小二又看向另外两盘素菜,说道:“北方冬季寒冷,种不得青菜,唯有萝卜和大头白。”王浩点头,拿出五文钱赏了小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