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柴噼啪燃烧烘烤的晨风是温润曦光照耀到困倦眼眸的救赎,屋檐下的泥巢里叽喳的是幼鸟,烧烫的大锅里咕嘟沸腾的是水泡,是灶前少女无法自拔的喜悦。
“阿姐在做什么?莫不是今日天晴讨了阿姐欢心?”
高溢财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的书册卷成一卷负于身后,脸上挂着笑太阳光毫无保留射到脸上让人看不清模样只看到阳光真的很灿烂。
高鸢鸢抬起头来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水雾与汗水,“阿弟?你不是在看书吗?怎么过来了?”
“书上没有阿姐做的饭自然便不看了。”
“去去去!你读书是为了吃阿姐做的饭还是为了学习知识的?镇上的饭菜有盐有味的那么香还不够你吃的?要是让爹娘听到了省不了一顿骂的。爹娘打的可疼了,我才不要跟着你受罪。”
高溢财听了脸上的喜悦毫无预兆的消逝了,他目光低垂让火光在眼里摇曳,“阿姐,爹娘就是不讲理,明明错的是我,每次挨打的都是你,阿姐!你也是笨,爹娘打你,你也不知道反抗,你这么瘦棍子那么结实怎么抗得住。”
高鸢鸢惊讶了一瞬手里拿的竹筷差点掉进锅中,明显是被高溢财说的话吓到了。
很快高鸢鸢拿来一个小碗挑起锅里的面条语气带着点生气教训高溢财。
“我看你真是读书读糊涂了!爹娘的教训都是为了我们好,你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书上没有告诉你家人最重要?爹娘不求回报把我们拉扯大已经很辛苦了,既然是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教训,你呀!这点道理都不懂。好了,来吃饭吧,我去抱小阿守过来可别再把伤弄破了。”
“可是......”
高溢财还想反驳,高鸢鸢猛得把小碗重重放到木桌上,沉闷的声音让这间阳光留恋的房间静止了激烈,唯有灶洞里白灰中星火燃烧蜷缩的枯草在发出一声不甘的呐喊彻底沉寂下去。
高鸢鸢声势大雨点小,灰堆里的声响熄灭后她收敛故作生气的表情用筷子在高溢财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好了!你要再敢胡说八道阿姐真要教训你了。”
遇到不想面对的事高溢财选择将沉默的视线落于地面去逃避,并不刻意的余光里高鸢鸢的背影正在远去,他手中卷起来的书散开了一点向屋里走了几步与走进屋内的高鸢鸢同时消失。
一个人的吃饭时间是无聊的,书上的文字通篇皆是过往先贤道理怎能做闲闻轶事供吃饭娱乐,即便是可以看多了也没胃口了。
高溢财吃饭的时候坐的端正挑起碗里的面微阖双眼吃得享受,什么无不无聊的都比不过面前的面条,阿姐做的面条。
“怎么样?阿姐做的阿弟可还喜欢?”
高鸢鸢悦耳的声音拉会了高溢财的思绪,姐弟俩不久前的不愉快就这样吹走了,微阖的双眼睁开独孤守低下头身体紧绷拘谨的坐姿便映入眼帘,高溢财明白独孤守这是还没有习惯。
“阿姐做的怎可不喜欢。”高溢财嘴里包着面条笑容不自觉浮现在脸上。
“你呀你,要阿姐怎么说你才好!吃饭的时候别这么急,阿姐又不是不给你做吃的。”高鸢鸢又在高溢财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顺手把一碗面放到独孤守面前,“小阿守快尝尝!”
“嗯......”
独孤守的声音很小,小到藏进高溢财趴在桌子上全然不顾形象大口嗦面声,高鸢鸢的筷子在锅里的搅动声。
高溢财哼哧哼哧吃着面,头顶忽然又被筷子轻敲了一下,高溢财左眼紧紧眨起,呲起牙装作很痛,哎呦一声连忙捂住头顶,眼前两颗圆润如玉的鸡蛋掉入面里。
“阿姐,别敲了,再敲就变笨了。”
“那是你活该!”高鸢鸢坐到独孤守旁边同样放入两颗剥好的鸡蛋,用手帕擦去独孤守脸上的油渍带着笑意头也不抬说:“谁让你今天总是犯错的?”
独孤守仰起脸闭上眼,高鸢鸢为他轻轻擦拭着,高溢财坐在对面双手从头顶拿开这样温馨的晨景在明澈的双眼持续放映,他的目光忽然就低垂让那本写满通天大道的书籍在眼中翻开,那双明澈的眼就像是迎来了黎明出现了第一朵被染红的云霞。
......
林间,云雨树喷洒水雾开出霓虹浪潮,某一处浪潮起伏的时刻尖锐的啼鸣打破了森林静谧,水火交融的云鸣鹤飞出了彩虹潮引出一只又一只云鸣雀用幼小的身体对抗着气流对抗着极限飞往天空。
万鸟同飞在彩虹潮的海面形成“水龙卷”拉扯彩色的潮水,温热的光线扫过雀群赋予了光芒,当“水龙卷”拉扯的潮水足够多,它们又压缩成一颗自西向东旋转的球,这时那只水火交融的云鸣鹤燃起了水与火带着全部力量冲撞上去如一支锐利箭矢穿透雀群,于是那颗彩色的球爆发了,在密林上空形成了彩色华冠,每一只身披彩色光芒蕴含了太阳之力的云鸣雀张开双翼,让水与火自身体燃起在太阳的注视下完成了进化以新的姿态迎接更辽阔的天空,而那支箭矢它的锐利定格在了树上,箭矢上还留着新鲜的血液。
“鸢鸢姐姐!这就是书上写的进化吗?刚才的彩色光芒就是进化之光吗?”
独孤守站在石墩上意犹未尽的仰望天空,他刚才亲眼见证了一场进化,一场族群的集体进化。
“嗯......”高鸢鸢同样仰望天空思索了很久开口说:“书上是这么写的,如果有一只御兽身上出现彩色的光芒,光芒消失后又是一副崭新的模样那就是进化。”
“小阿守你看!”高鸢鸢手指最近的一只云鸣鹤说:“它现在的样子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了,它有了更多的力量对抗曾经仰望的天空去到更远的天空,小阿守有一天你也会像它们一样拥有更多的力量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那阿守的样子也会改变吗?”独孤守瞪着水灵的眼睛与站在地上的高鸢鸢视线齐平。
“会的!每个人都会变样子的,鸢鸢姐姐也会变样子,小阿守也不例外。”
独孤守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了起来,他毫不遮掩自己低落的心情嘟囔着:“阿守不想变样子,阿守也不想鸢鸢姐姐变样子,变了样子鸢鸢姐姐就认不出阿守了,阿守也认不出鸢鸢姐姐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高鸢鸢将目光与独孤守靠近了些,让独孤守能清晰的看见她眼中的自己,“来,告诉姐姐,小阿守看到了什么?”
“阿守看到了自己,在鸢鸢姐姐的眼睛里!”
“对了!真聪明!”高鸢鸢双手掐住独孤守脸上的嫩肉欣喜的说:“小阿守要记住了,以后你在其他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不要犹豫抱紧她那就是鸢鸢姐姐,因为鸢鸢姐姐的眼睛里永远都有小阿守。”
“那阿守的眼睛里有鸢鸢姐姐吗?”
面前这双充满天真的眼睛里的自己笑得很开心,高鸢鸢的手忽然就把独孤守的脸往上托,上独孤守的眼睛眯起来,“有啊!小阿守的眼睛里也有鸢鸢姐姐。”
“真好......”
独孤守从被扯到变形的嘴里勉强说出几个字,内心很是高兴但是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高鸢鸢的眼睛很好看但是脸也是真的疼,独孤守再也忍受不住高鸢鸢的折磨摇晃脑袋双手摆动含糊不清的说:“鸢......鸢......姐姐,疼......很疼。”
高鸢鸢听到了她眯起眼轻笑着轻揉独孤守的脸。原来小孩儿逗起来是这么好玩。
“走吧,小阿守我们接着去你曾经休息的地方,在太阳升到最高处之前领了王老爷送来的粮食回家吃饭!”
“嗯嗯!”
独孤守跳下石墩继续向前往山里走,这条闭上眼就能走到尽头的山路半个月前跑过了无数次,这一次难得放慢脚步欣赏沿途的风景。
云雨树在落叶,野草堆里盛开不知名小花,甩在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了动静,林间有了声响,发丝飘摇竖耳倾听,原是风来。
这条路第一次走了很久才走到头,再一次回到这片墓园,独孤守跪在入口朝里跪拜。
“爷爷奶奶。阿守回来看爷爷奶奶了。前些日子阿守去了山下的村里认识了鸢鸢姐姐,鸢鸢姐姐人美心地好对阿守可好了,教阿守识字读书,给阿守穿新衣服做饭热乎的饭吃,还有最重要的要让阿守搬进鸢鸢姐姐的家。家......阿守好像找到了,这些年谢谢各位爷爷奶奶照顾,往后不能陪爷爷奶奶说话了,千万莫怪阿守。爷爷奶奶!原谅阿守吧,原谅阿守也想要一个家。”
独孤守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他站起来仰起已经渗出血来的头闭上眼走到高鸢鸢面前。
“鸢鸢姐姐!来吧,为阿守削去长发留在这里陪爷爷奶奶。”
高鸢鸢心里猛颤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何今日要让自己带上箭刀,为何之前不让自己为他削发,原来这小家伙早就做好了打算,是什么时候?那一天的朝阳还是那一天的星辰。
无论何时对于高鸢鸢来讲都不重要了,这个摇摆不定的孩子已经有了答案。
喜悦涌上高鸢鸢心头,指尖撩拨着独孤守的长发,箭刀在太阳底下闪烁银芒一截截头发落到了地上,风来后细长的头发便被卷走了回到每一座坟前。
高鸢鸢不会剪头发依旧不妨碍她一边剪一边按照自己的喜好修改。
第一轮很快就剪完,一处长一处短的头发连高鸢鸢自己看了都尴尬,感受到独孤守快睁开眼,急忙用手捂住焦急说:“小阿守你别急,姐姐还没剪完!”
独孤守听了不动了老实待在原地,让咔嚓声再度传入耳里。
高鸢鸢着实苦恼,又随意剪了几刀心一横,不管什么喜好不喜好的了能剪平就算万幸了。
第二轮结束高鸢鸢看着仍旧参差不齐的头发满意的点了点头,独孤守见了也不去纠结剪成什么样转身就往曾经睡觉的地方。
“鸢鸢姐姐!这边走,我给你瞧瞧我说的神药。”
“呼~还好骗过去了。”
高鸢鸢正在庆幸听到独孤守的喊声快步追了上去,“哦来啦!我倒要看看什么药这么神奇,比镇上的还要好。”
独孤守拨开树下杂乱生长的草群,摘下平日里常用的草药拿到高鸢鸢面前,仰起的脸翘着嘴眼里的神气按耐不住散发出来,“呐!鸢!鸢!姐!姐!这!就!是!神——!药!”
高鸢鸢把独孤守手里的草药拿来观察许久难以置信的瞟了独孤守几眼求证道:“小阿守你老实交代用这个草药的时候是不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想睡觉?”
“是啊!鸢鸢姐姐你也用过吗?阿守用的时候总是很困,但是一想到肚子饿又不困了。”独孤守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哪里是什么神药,这是毒药!有毒的!书上说这草名为枯阴草,喜阴喜水,常生长于墓园吸食阴气,含有剧毒,倘若不中和其毒性单独使用高效治愈伤口的同时会麻痹痛觉干扰判断力并产生强力催眠效果要是在使用的半小时内睡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小阿守你可真是幸运!”高鸢鸢的话里充满了无奈,不得不佩服独孤守的运气,这种毒太过草率又太过致命,不了解,只以为麻痹和催眠是毒却不知这层毒的伪装下是另一种剧毒,简直阴险。
“阿守才不信嘞!”独孤守嘟起嘴明显不信,几岁小孩认定的东西最能体现他们的坚持,“鸢鸢姐姐!就是骗阿守的,阿守用了这么久明明一点事都没有。”
“你要不信跟姐姐回家看看书上是这么写得不就行了,总不可能小阿守连书上的都不信吧?”
独孤守赌气似的跳下石墩牵住高鸢鸢的手往家走,“看就看,阿守才不信鸢鸢姐姐的话,鸢鸢姐姐一定是骗阿守寻开心的。”
“先说好!谁输了谁就要满足对方一个条件,可不准赖皮!”
“阿守晓得了,反正阿守不会输。”
走到墓园口独孤守停了下来牵着的手紧紧牵住,力气有些大了高鸢鸢的手指被捏的交叠,手掌发白传来疼痛,高鸢鸢没有制止她面向了这座墓园同独孤守一样。
“爷爷奶奶!再见!阿守回家了!”
“爷爷奶奶!再见!高鸢鸢来带独孤守回家。”
林间止住的风又吹起了,高鸢鸢牵着独孤守下了山,那座宁静的墓园却又走出了另一个人。
高溢财从一棵茂密大树上跳了下来,手中拿着打开的书页,目光望着下山的路陷入沉思。
良久落叶落到了头上他起头来好似责备絮絮扬扬的落叶打断了思路,可是落叶怎能有罪?这场突然加剧的风又有何罪?只是恰好山风正值青春,少年站在了落叶的时候,脑中思绪万千,不成一缕,让风吹来了烦闷。
然而“风”终会有停止的一刻,短暂的放空过后思绪又如潮水灌入脑海,迷惘再次充斥身心换来一声自嘲的苦笑。是时候回家了, 高溢财合上书让目光停滞在当下似问山风疑问落叶,“以过往审视当下我真的对了吗?明日又是否可以用今日来恒定?”
王家村,今天又是半个月一次的派发日村口围满了村民几乎没有人在村里,这倒给高鸢鸢和独孤守创造了好机会。
绕过村口从村后回到小家,高鸢鸢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上的泥泞前往村口领粮食。
独孤守躲在门后眼巴巴看着高鸢鸢越走越远,自己停留在原地。
阿守你要忍住,不能给鸢鸢姐姐添麻烦。
高鸢鸢出了院子的篱门就跑了起来,高鸢鸢跑起来似林中跳跃的狐狸那般轻快,不等独孤守动作就消失不见。
独孤守打消了出去的念头,目光落到篱门思绪又活络起来。
等下去吧阿守,等鸢鸢姐姐推开门你就拿出这辈子都没用出来的劲儿冲出去接鸢鸢姐姐回家,现在先来练习一下。
独孤守眼睛微咪压低身子抓紧门框,想象高鸢鸢已经出现在了院子外面离那道篱门只有几步之隔,紧绷起来的身体只要等篱门推响就要迈过阻挡他们相见的门坎冲向心心念念的鸢鸢姐姐。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了独孤守,支楞起身子脚步迅速迈开又没完全迈开,脚尖踢到门坎整个人扑到地上。
“哦?看起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高溢财从门后跨了出来拉起地上的独孤守头偏向村口的方向,“走吧,在正午到来前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不要去。”力气甚小的独孤守蹲在地上身体言语都在反抗高溢财的建议。
高溢财松开了手,手中燃起火焰焚毁手里的纸页书,独孤守瞪大双眼怔怔看着世代先贤的道理成为空中凋零的灰烬,似灶里燃尽的枯草飘出一点沾在眼角,火光映衬的高溢财漆黑明亮的眼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它没有传递出驱散冰冷黑夜的温暖,吹来了荒芜冰原极寒的风。
“你......怎么......会烧书?”
“有何不会?”高溢财摆手,火焰与灰烬在身后纯白的天空写出一撇然后沉寂下去,“不过一册纸页书。”
“可哪里有鸢鸢姐姐的世界!还有你爹娘的期望,还有你从小到大努力的未来!”
独孤守不明白高鸢鸢珍视的书籍,她憧憬的世界,他们爹娘的期待,高溢财的努力全都在里面为什么会被她亲爱的弟弟亲手焚毁。
“阿姐教你读书不是让你生出成见,世界,期望,未来,你所说的每一样若只局限于读书那便说明你不适合读书,不要再劳烦阿姐了,通往这些结果的道路有无数条,只是这一条最被认可罢了。纸,是包不住火的,时间会让海浪退潮露出掩埋的沙地,那些坑洼里的鱼虾终有一刻会被赶海人拾起,你,能够保证每一次都能搭上浪潮吗?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葬于荒野我不在意,可是阿姐我不能不在意。走吧,相信我,我虽没有办法让他们放下成见,但是我有办法让他们生出另一种成见。”
高溢财推开院门径直走了出去他的声音仍在独孤守脑中回荡。
去还是留。
他望着高溢财远去的身影缓缓起了身奋力追了上去。
高溢财走的快,独孤守跑得也快,他们到时马夫站在马车上发放麻袋,马车旁人群涌动若不是马夫实力强马车早已被掀翻,高鸢鸢踮起脚尖站在外面昂起头往里望。
高鸢鸢不敢往里挤,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来,人群太过混乱身形单薄的她稍不注意就会被推倒,尽管马夫在总归是要受点伤的。
高鸢鸢挤不进去只能郁闷的站在一旁等人潮慢慢褪去。
来晚了,小阿守有够等得了。
“哟!高公子!今日你也在啊!”马夫注意到了高鸢鸢身后的高溢财,一边提起麻袋送给就近的人一边笑着打趣:“今日高小姐来得有些晚了,没能按约定提前把粮食给她,唉,这可是高小姐迟到了,高公子莫要责怪卫某。”
卫马夫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人潮停了下来纷纷望向身后,高鸢鸢错愕一瞬回头望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高鸢鸢迅速扑向独孤守把他拦入怀里企图用单薄的身影遮住他,可是人潮已经看到了,卫马夫笑容僵在脸上讪笑着收回打招呼的手。
坏了,要遭!
“是那个野孩子!”
“高鸢鸢那丫头在干什么?她疯了吗?那可是祸害!”
“天嘞!自己都吃不饱居然还要去跟一个祸害扯上关系。”
“哎呦!高家怎么就摊上高鸢鸢这么个祸害了,从小被镇上的爹娘扔在山里一年到头都不回来几次,这里面什么道理还不明白吗?现在又要扯上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你们都小声点儿,高鸢鸢的弟弟可是高公子呐!高公子从小读书博学多才咱们可得跟他扯上关系,日后咱这小山村可全靠高公子!”
讨论声一字不差落入高鸢鸢三人耳里,高鸢鸢用她单薄的背面对人群,手指轻轻擦拭独孤守的眼眶。
“小阿守不哭,不哭。”
刻薄的话语,那些可怖的称号刺痛这颗幼小的心脏,独孤守再也忍受不住扑进高鸢鸢怀里死死抱住小声哭泣。
“鸢鸢姐姐,阿守不是野孩子,不是祸害,阿守有鸢鸢姐姐要。”
“嗯嗯,阿守不是野孩子,不是祸害,小阿守有鸢鸢姐姐。”高鸢鸢温柔安慰,视线没有离开独孤守半分。
高鸢鸢心里有了火气,但是她不能起身去痛骂,她温暖的怀抱里还有一个哭泣的孤独小孩儿,她不能起身,她起身了那个小孩儿就坠入了冰窟。
卫马夫听不下去了,他鼓动灵力让空气升温好几度用力踩踏马车愤怒吼道:“安静!!!”
这声惊雷击碎了多嘴的鸟群,他们紧闭嘴巴不敢发出一声。
卫马夫可是王老爷的人,惹恼了他大家都得死!
卫马夫手指捏的啪啪作响,胸口剧烈起伏,一腔怒火无法发泄,到最后手松了,卫马夫颓废了下去。
他也只是一个负责派送的马夫,王老爷对这群人态度如何他怎么能知道,镖局现在可就指望王老爷庇护呢。
“都过来排好队领粮食!领了粮食的人滚回家去!”
卫马夫的声音仍然愤怒,他藏在里面的不甘和憋屈高溢财听到了,他拍了拍高鸢鸢的肩膀走到高鸢鸢身前直面人群,用他宽大的身子挡住高鸢鸢和独孤守。
“呵。”
高溢财的微笑里吐出一声仅自己可闻的冷呵。
“诸位父老乡亲许久未见,近来可好。”高溢财双手抱拳微微行礼。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长辈的敬意缓和理解人群紧张的气氛。
“高公子啊!回来也不给大娘说一声儿!大娘家里的老母鸡下了好些蛋,你在镇上读书日夜辛劳,待会儿我让我家阿毛给你送过去。”
“是啊!是啊!高公子日夜辛劳,晌午就来婶婶家里吃饭吧。”
“高公子,俺老汉是个糙人,不像你们读书人大道理懂得多,俺只在乎俺过得咋样,你给俺们讲讲高丫头护着那野孩子是为了啥。”
“就是啊!那野娃子没爹没娘天天搁坟堆里偷吃供品,身上早就沾上了秽气,要是让他留在村里指不定带来什么祸害,这村里还有王老爷要求种的地呐!可不得有半点闪失。”
“诸位乡亲的关心溢财记下来。此次回来是为了解决一些齐先生吩咐事。齐先生是谁想来诸位乡亲心知肚明。”高溢财缓缓说。
“齐先生?是镇上那位名声最后的教书先生?”
“嗨哟!能让高公子喊先生的人指定就是了。”
“齐先生吩咐的事可得好生办,听说齐先生可是教出过状元,指不定哪家孩子就被齐先生看上带去学堂了日后可就发达了!”
“对对对!高公子快说齐先生吩咐了什么事,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村民的反应高溢财早已猜到不急不忙的说:“齐先生近日无事替溢财算了一卦,卦象说王家村有一孩童来自大山,百鬼相伴,其身鬼气入体,易伤身边人,倘若提取那份鬼气用于粹火则会得到阴冷哭泣的鬼之炎。”
颂!
火焰自高溢财手中升腾,摇曳的火焰映衬出村民震惊的瞳孔还有卫马夫短暂震惊后的喜悦。
“哈哈哈哈!恭喜恭喜!真是恭喜高公子了!”
村民回过神来眼里浮现出火热,高溢财觉醒了,王家村第一个觉醒者,只要高溢财走得够远整个王家村都能走出大山。
“高公子你别卖关子了,俺们都没读过几个书你赶紧说说那人是谁。”
“就是啊!就是啊!赶紧说吧!”
村民的激动让卫马夫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卫马夫看向被高鸢鸢怀里抱着的可怜孩子怜悯只限于眼中。
再次感叹时间真是无情,遵循弱肉强食的我竟也一再生出怜悯,只可惜我并不是强者只能以这种方式同情弱小的人,这眼中一丝怜悯就当是那个心怀大志仗剑走天涯的剑客最后的挣扎吧。
“多谢关心,溢财已经找到了齐先生要找的人。早些时候溢财回来让阿姐去寻那山里的孩子,那孩子如今已在家中住下,齐先生说孩子尚小溢财也未到淬炼的那一步,再过些年月让那孩子以书童身份同溢财一并前往天源洲举行淬炼仪式。此次回来便是想同诸位乡村说清楚以免生起诸位误会。”
高溢财熄灭了手里的火焰显露出一块桃木吊坠,“平安”二字深深刻在木牌上用黑红的血染红,“这是齐先生制作的‘平安符’用以压制邪祟之气,今日溢财为小阿守戴上,日后还望诸位乡亲莫嫌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都是为了你好。”
“不嫌弃,不嫌弃!溢财你放心以后村里谁家孩子欺负野娃子大娘保让他下不来床。”
“高家真是出了个好苗子!”
人群里有人激动亦会有人多加思考发出疑惑。
“高公子莫说老汉不敬齐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小木头当真能压制什么邪祟之气?莫骗了老汉!”这话是一个四肢粗大,颇矮,皮肤黝黑,额上的褶皱好似晒得干裂的泥土地的男人说的。
高溢财点点头,手持木牌对上马车上的卫马夫,“诸位心里有疑溢财自是明白,倘若不信可问问卫大哥,卫大哥押镖以有十余年又为王老爷办事想来诸位信得过。”
村民们疑惑的目光集体望向了卫马夫,卫马夫眼角抽了两下斜睨两眼打心里鄙夷那些村民。
你们要的怕不是王老爷的开口吧。
视线离开村民落到高溢财身后为独孤守轻轻拍背的高鸢鸢身上,他站得高视线能够越过高溢财,但是他站的还不够高,高鸢鸢就像一座大山挡在独孤守面前为独孤守撑出一片小小的温床,能装下苦难与悲伤,他的视线越不过高鸢鸢看不到独孤守此刻的模样,他想一定不是那曾经坚强的模样。
卫马夫不认识什么平安符,没人为他做没人为他求,就是真有也用不到他身上。不过卫马夫好像明白了高溢财的心思他笑了,爽朗的笑声在村口回荡。
“是!高公子说的是!卫某的镖局里也有一块儿王老爷赏赐的平安符,是王老爷对卫某的认可。”
得到卫马夫认可村民们可算是消停下去了,和高溢财寒暄了几句领着粮食散去了。
炊烟,卫马夫每次派完粮食都能见到,这时他会坐在马车上幻想那些村民喜悦的样子顺便等一等某个山里来的小孩儿,可是今日卫马夫不用等山里来的小孩儿了,他坐在马车上也幻想不出村民的喜悦。
帮高溢财撒谎本不是件大事,可是这要是牵扯到了王老爷事儿可就大了,只不定是要掉脑袋了。
罢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至少有一件事是好的不是?
卫马夫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振作,高溢财走到卫马夫跟前拱手感谢,“今日一事高某多谢卫大哥了,他日回到镇上高某做局请镖里的兄弟喝上一杯。”
“哈哈!高公子言重了,这酒卫某还是要应下的。将来若高公子考了状元做了官,能不忘来时路为我这镖局多给点活计卫某就不胜感激了。”卫马夫说着顿了一下看向来时的大道忐忑随之而去话里多了丝感慨,“又走过了些岁月,镖里来了些傻小子老伙计又走了些,傻小子一腔热血洒天地,卫某老了有些跟不上了,镖里能说话的没几个了,若将来高公子不读书了无处可去,可来我这镖里某个生计,至少高公子在卫某心里是真心能说上几句的伙计。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卫某江湖混得久了说话自是直了些,但绝无恶意请高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卫某。卫某祝高公子前程无忧。”
“那就劳烦卫大哥在局里为溢财留个位置了。”高溢财点头似真想去卫马夫的镖局
“哈哈哈!留!必须给你留!不止是你,你们都留!哈哈哈!”
卫马夫重新戴上草帽拍了拍马背,“傻小子愣得很,没人带晓得又生出什么岔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