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与从前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更加……真实了……”苏屏盯着他,心里生发出一种复杂来。她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里,为什么一个人会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因为有些事,想明白了。”澜子廷抬手扶住她的肩膀,缓缓低下头,靠近苏屏。在两人仅有一拳之距时,苏屏轻轻合上眼帘,等待着未知的甜蜜。
“待处理好魔族的事,就离开悯生,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苏屏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柔软,但是这句话,也说到了她心坎上。面对澜子廷这忽然的成长,她无疑是开心的。
一个过分聪明的人,能够处理好遇到的困难,游走于多方关系,但是在爱情面前,她也只是个年仅十八岁,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儿。即便表现的再自信,再轻松,内心都是不安的。
“师兄你……可还喜欢过别人?”苏屏睁开眼睛,发现澜子廷离自己十分得近。近的她清晰地看到了澜子廷眼里的迟疑。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给苏屏浇下了一盆冷水。原来除了屏汀,他心里竟还有过别人。
“屏儿我……”反应过来后,苏屏已经扭头离开了,她步伐快速且混乱,毫无方向。
“屏儿……”澜子廷几步追了上去,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苏屏脚下一旋急转过身,长袖一甩,在两人中间隔出一堵冰墙。
“不要跟着我。”苏屏的语气非常冷,就跟这落下的雪花一般,瞬间冻住澜子廷的心。
这薄薄的一度冰墙,轻轻一碰就碎的冰墙,澜子廷却不敢动它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屏气呼呼地离开。
就在刚才,苏屏问出口的时候,澜子廷脑海里浮现出了蓝蝶的身影,那个明月夜的拥抱,像是扎在他心里的刺,一碰就疼。不致命,但会时刻提醒着他那个人的存在。
“对不起,是我不够静心……”澜子廷轻叹一口气,微微垂下头。
愤愤离开的苏屏,满脑子浮现的全是当日柳漆的那个眼神,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柳漆与澜子廷从前认识。现在澜子廷迟疑的眼神,和柳漆的错愕重叠在一起,叫苏屏不由得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想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急迫地想要将柳漆揪出来。
柳漆既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说明这其中有蹊跷之处,只要找到各种缘由,不怕治不了她。
“可恶!!”苏屏忽然停住脚步,反手在树干上一拍,只听“咔嚓”一声清响,整棵大树裂成了两半,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跟在她身后的墨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连连后窜,不敢靠近苏屏半步。自家主人的性子它可是清楚得很,这种时候还是离远些好,等她发泄完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可是有人似乎不大明白这个道理。
只见一个蓝影闪过,澜子廷出现在了苏屏面前。
“屏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澜子廷解释说。
听到这样的解释,苏屏立刻肯定了他们认识的猜想,冷笑着说:“怎么,你莫不是还想同她发生些什么?”
“没有的事,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有了些交集,也断不可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同柳漆的确不是一路人,可一个魔界,一个仙界,会有交集本身也就说明一些问题。
“行了,你走吧。”苏屏不耐烦地说。任由他这么说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些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呢,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澜子廷见她在对自己下逐客令,也不知怎么回事,对她说:“屏儿,我之所以跟她有交集,皆是因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我做不到对你视而不见,自然对她冷不下心。”
将话说出来后,澜子廷感觉无比的轻松,心里积压的负罪感,也因为这番坦白的话而减淡。他不擅长应对感情上的事,也不希望对苏屏有隐瞒,让蓝蝶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所以不论结果如何,说出来对他而言,反倒是解脱。
“你说,她身上……有我的影子?”苏屏一时不知道该大发雷霆还是去嘲笑他拙劣的借口。
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身上竟有她一个才活了十八个年头的人的影子。听起来也真是可笑至极。
“是你觉得我更像她吧。”不择手段,心肠歹毒……
意识到苏屏的情绪明显不对劲,澜子廷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盯着她看,心里像是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方向。
“我走了。”出乎意料的,苏屏没有再爆发,而是整个人变得十分冷寂。
随后,炫目的阳光照耀在两人脚边,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天亮了。
澜子廷心想。
望着苏屏走远的背影,澜子廷忽然感觉很无力。爱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场灾难。一个本该脱离凡尘,六根清净的人,却重新跌落进俗世,去经历所有的喜怒哀乐。
“我该拿你怎么办?”澜子廷迷茫地看着皑皑白雪地上浅浅的脚印,叹息道。
兴许,这是上苍给他的劫难,渡过了,平安万福,渡不过,万劫不复。
回到镇妖塔,苏屏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眼里流露出迷茫与困惑,明明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什么心口处这样的疼,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到底,怎样才算爱?”苏屏蹙着眉头问。她感觉自己的心是冷的,但它又有着最真实的触感,这是十分矛盾的。
“我看得清世间万物,为何独独看不透自己的心呢……”苏屏叹息着回到了房间。
进屋不久,她忽然感觉到镇妖塔的结界外有股陌生的力量正在窥探,登时出了房间,抱着墨鳕朝那处飞去。
等她到达结界外,看到的只是一片祥和的景象。雪落得极轻,整个天地一片安然。
“难不成是错觉?”苏屏怀疑地问。
但随后,她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水属性元素,这感觉有些熟悉,但此心法又不是出自悯生。
思虑片刻,苏屏退回了镇妖塔的结界中,扭头回去。能出现在悯生的,绝非一般人,以方才感受到的上乘心法来看,保不准还是山门的某位贵客。师父此刻又不在悯生,还是不要生事得好。
在她离开不久,雪地上显现出一个披着白袍的人,他深邃的目光盯在镇妖塔的结界上,抬起手似乎想尝试着打破它,但随后又将手收了回去。
等回到清心居,风清羽正从塔内出来,苏屏立刻明了,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她说:“师父不在,我们此刻不能出现纰漏。”
风清羽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高兴地将头偏向一边。
“你跟柳漆斗,为何要以泛夜为筹码?”
“因为你喜欢他。”苏屏理所当然地说。
“何时能放他离开?”
“东风来了便可放他离开。”
“东风?”风清羽摸不透她的心思。“什么东风?你跟师父在计划什么吗?他刚回山门便离开了,也没说去处。”
“在落云城外阻拦我们的,是仙族中人,我这样说,不晓得你能否明白。”
“不明白。”风清羽摇头。
“能困住师父的人,并非等闲之辈,以对方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他所做的事,要说他与魔族没有任何关系,可说不过去。”
“所以你们猜,有人勾结魔族?”
苏屏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风清羽叹了口气,说:“昨夜,我看到了。”
“什么?”
“你同师叔的事。”
“是吗。”苏屏显得毫不在意,似乎当事人并不是她,而是别人。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吗?”风清羽说。
“什么意思?”
“你明明爱他,他也爱你,为何你非要做出这些……这些叫人无法理解的事。就算他从前爱过别人,可那些是过去了,那时候世上还没有你苏屏,你又怎能去要求他的过往呢?”风清羽不赞同地说。
“你要真的爱他,就清清楚楚地去爱,要是打算放弃这段感情,就明明白白地摊开来说,这样若即若离的算怎么个事情。”
“你当我不懂得这些道理吗。”苏屏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盯着风清羽。
“我这里……”苏屏摸着自己的心口处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它会痛,可它没有任何波澜,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你应该也知道,白天的我,和晚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白天的人控制不了晚上的我,晚上的所有情感,又传达不到白天。”
“那你……爱他吗?”风清羽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
“万一……你永远也……”好不了了。
风清羽想问她,永远也好不了了,澜子廷怎么办。
“兴许……”苏屏笑了笑,没有接着说下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样的情况,从前根本没有先例,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会持续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她不想拖累澜子廷,但也不愿意放弃这么多年的情感。从知道他是澜子廷开始,苏屏心里经受了多少煎熬,有多少次放手的念头,还是咬牙硬撑了过来。
“我不会轻易放手的。”苏屏吐了口浊气,咬牙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