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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苏屏抬起手掩住眼睛,沉吟片刻,坐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她闭着眼一边揉太阳穴,一边问身边的风清羽。

“你不记得了吗?”风清羽问。

“记得什么?”苏屏道。

“你昨夜喝醉之后的事。”风清羽说。

苏屏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想起了昨夜自己一路走到荒院子,随后做了些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了,我做了什么吗?”苏屏问。

“倒也没什么,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吧。”风清羽对她说。

“咱们什么时候回仙界?”苏屏问。

“你……”风清羽转过头看着她,“要不然你留下吧。”

听到风清羽这么说,苏屏觉得奇怪地看着她,“在说什么傻话呢,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你真的不记得早上的事了?”风清羽试探地问。

“早上什么事?”苏屏奇怪地盯着她看,觉得十分怪异。

“是我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亦或早晨发生了什么?”苏屏向风清羽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对此,风清羽张口结舌,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苏屏爱面子,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什么失态的事,自从柏叔死后,也没在人前大哭过,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清晨时分所做的一切,心里肯定不舒服。

“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我觉得人界山清水秀,自由自在,不像仙界四处藏着杀机,兴许你会喜欢。”风清羽解释说。

“不论是人界还是仙界,亦或魔界,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苏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满满的讽刺。

看着她,风清羽觉得与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变,特别是眼神,说不出的冷,连带着举动都显得无情。

随后,苏屏跟她说了自己流落到人界的事情,还有以凡人的身份进入魔宫的一干事情。

“丞玉为什么要这样做?”风清羽不解。

“不知道。”苏屏回答。她心里其实有些想法,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愿意承认。

在说完了来人界的前因后果,苏屏又跟她分析起魔族干涉人界的事。她怀疑兴安当铺背后所靠的便是魔族,兴安当铺或许与其他国家的皇室也有所往来。

虽然一时想不出魔族这样做的目的,但苏屏觉得,这事儿有深究的必要。

“那我们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将这里的事情回禀悯生吗?”风清羽问。

“魔族违反条约,私自干涉人界,到时候两族开战,咱们可以利用这件事情,拖神族下水。”苏屏眼里精光乍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这样充满敌意的表情,在从前的苏屏脸上是见不到的,她总以一个世家女子的身份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哪怕一个眼神都要经过掂量。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这样看着我。”苏屏见风清羽一直盯着自己,遂开口问她。

“没什么。”风清羽连忙摇头。

酒醒后的苏屏,整个人显得特别冷,冷心冷情,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冷的,里面没有太多的情绪。看起来就像陶瓷一样,只有一副漂亮的躯壳却没有灵魂。

“屏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风清羽小心翼翼地询问她。

“方才头有些疼,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苏屏回答说。

“那就好……”风清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仍旧打鼓。眼前的人,有着苏屏的容貌和苏屏的身躯,却不是她的屏儿。

“羽儿,你为何一直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我?”苏屏问她。风清羽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她,眼里的情绪还复杂晦涩,叫人不舒服。

“我……”风清羽咬着唇,不敢说话。

“咱们分开的太久,你不怎么适应也正常。”苏屏为她圆话道。

风清羽心里清楚,并不是这样,可嘴上却说不出,在没有搞清楚苏屏的性情为什么会改变之前,还是不要跟她说太多,毕竟苏屏脾气不好,自己贸然说她不正常,肯定会惹她生气的。

“我想,去见丞玉。”苏屏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说道。

“去见他?”风清羽惊讶地看向苏屏,更加理解不了她的思维。

“有些事情想要跟他当面确认。”苏屏解释说。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似乎对外界不再那么感兴趣了,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从前所在乎的,不再那样坚持。以前过不去的坎,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只是对外界逐渐冷漠的自己,像是灵魂残缺的行尸走肉,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喜欢。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随着夜晚的来临,苏屏的情绪开始慢慢低落。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的时候,她的心也坠入深渊,跌到谷底。

“羽儿,你说我们为什么会活着呢?”苏屏情绪低沉地问风清羽道。她的眼里,充满了悲伤,像一个挣扎在痛苦中,失去方向的旅人,不住地寻找自己的救赎。

“屏儿你……”面对苏屏性情的再一次转变,风清羽大脑里一片空白,嗡嗡响叫。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的问题?”风清羽勉强弯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吃惊。

“因为活着好没意思。”苏屏说,“这世间有这么多的悲苦,为什么一定要去接受呢。你不觉得活在这样的世间,煎熬又痛苦吗?”

“可是我们身边有师父,有这么多的同门陪伴着,为什么会觉得痛苦呢?”风清羽反问。

“连你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更何况是他们。我们从来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总是要去在意那些条条框框,在意世人的眼光,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可言。”说到此处,苏屏落下泪来。

“屏……儿……”风清羽被这一幕震惊了,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苏屏,那个坚强到不愿意流露出一点软弱的苏屏。

她的心忽然痛起来,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她不明白这几个月里,苏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不曾出生,是否就可以不去经历那些。”苏屏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滑出。

“要是我没有遇到你,兴许已经成为某只妖兽的腹内餐了吧。”苏屏深吸口气,继续说:“落云城是不会容忍一个废物的,其实你不该保我,那时候任由他们把我赶出城该有多好。”

“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风清羽抱住她,小声嗫泣起来。

“他们都觉得我没用……你呢,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苏屏问她。

“我从未这样想过!从未这样想过……”说到后面,风清羽已经泣不成声了。

“是吗……”苏屏停住片刻,又说:“那时候,我一点都不想去悯生,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家,没有家人,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兴许我出生以后,我的父母连名字都没有给我取,我连为什么要活着都不知道。”

想起往昔种种,风清羽十分责备自己,她从来不曾问过苏屏,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擅自做决定了。

“屏儿……”风清羽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说白天因为苏屏情感的冷漠而陷于害怕中,那么现在,在面对这样无助又痛苦的苏屏,她只有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初自己能细腻些,多去关心关心敏感的苏屏,在疆城时能够保护好她,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最终,只会剩下我一个人。”苏屏止了哭泣,神情呆滞,眼神木讷。

“不会的,不会的,你还有我,还有师父,还有子廷师叔,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风清羽赶紧说道。

“师父……”想起隐心,苏屏感觉到了些许温暖,但很快一颗心又被悲伤拉下深谷。

“子廷……”苏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风清羽,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要去找他,问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还没等风清羽反应过来,已经不见苏屏的踪影了。

“墨鳕,快去追啊!”风清羽对脚边傻愣住的墨鳕说完,便飞到了空中,开始寻找苏屏的身影。

凭借着缚神索,苏屏的所有气息都隐藏得干干净净,根本察觉不到一丝半缕,所以风清羽根本不能使用探查术去追踪苏屏的气息。

月下的荒院,有种凄美的意境,对于迷茫不知所措的澜子廷来说,再适合不过。

他心里明明有另一个人,却对蓝蝶的体温念念不忘。算上昨夜,他们也就见过三次,可是自己却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眷恋。

这样的情况,使得澜子廷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怀疑起他对苏屏的感情。

在苏屏失踪以后,他明明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坚定了他们的感情。却败在一个人族的手中。

“子廷。”

月下,苏屏的轻唤,在背后响起。澜子廷下意识转过身,入眼所及的人,确实是苏屏。

可是披着月辉的她,却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

“屏儿……”澜子廷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直直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澜子廷,我同屏汀,你爱的究竟是谁?”苏屏出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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