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想法,在她无意间看到华琼的长恨灵签时,戛然而止。
红怕晓得长恨术万般难启,有些人竭尽一生都未曾摸透长恨的奥妙,更别谈成功过,华琼却开启了长恨术六次,而未有成果则是因为启术之引未达到要求。
这些是在华琼匆忙离开时,于虚魂中掉落的灵笔中所记载的,彼时正是红月之夜,红竹想了想,逼出自己的魂魄追了去。
华琼费尽心思启动长恨术,他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红竹道行浅,魂魄逐渐化了真身之魂,追到华琼后方时,只剩一只小小猫影,小心而又艰难地尾随于后。
华琼去的地方,是仙界。
良久,前方出现一座壮观的仙府,华琼未作任何犹豫走了进去,红竹使隐身法急忙跟了去。仙府之中有少许仙童,华琼的到来并未让他们惊奇,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红竹跟着华琼走进了一间雾气缭绕的仙阁,开门时便看到正中那张巨大的冰床,旁边守着个仙童。
仙童看到华琼时,对他低声道:“月歌上仙近日来气色好了许多。”
红竹微惊,月歌!那不是仙界地位极高的女上仙吗?曾在仙魔大战时手诛魔界幻蝶,也自那一战后沉睡不醒,是仙界当仁不让的女英雄。
很明显床上躺着的女子便是月歌,可华琼怎会与她有来往?
她看到华琼走到床边,声音很低沉,“那便好。”
而后抬起双掌,似为月歌调节仙体。红竹一直在看啊看啊,心里揪得紧紧的。
他收法后,看向一旁的仙童,目中有突然而来的决绝,“此后,她再不会受苦了。”
仙童有些激动,“华琼大人是说,长恨术快要成了吗?上仙终于要醒来了?”
华琼沉重地点头,神色暗淡,不知在想什么。
临走时,仙童仍然很激动:“华琼大人,等上仙醒来后,你一定要来啊,得把你这些年努力的一切都告诉她,慢慢告诉她……”
华琼未应他,转身离开了。
走出仙府时,他停住了,嘴里喃喃念着什么。红竹走近去听,便听到,“小猫仙,你说若能那般的话,该多好……”
她惊惑地抬眼看向他,突然发现,站在前方的华琼,眼里竟……溢出了泪。
红竹想她再傻,也知晓此时的他,心意是对着月歌的,虽不懂那话,却能听出其中的情意。而堂堂的魔界之首,怎会被她蹩脚的隐身术所蒙蔽?他未戳穿她,还让她亲眼看到他对别人的深情,不过是……让她认清自己。
入冬后,魔界少了许多乱子。红竹自那次的跟踪之后,与华琼多了些隔阂,倒是华琼,待她还如往常一般。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便是华琼更多了些人味,游走人间时,会带些香喷喷的佳肴回来,然后默不作声地看着红竹大快朵颐。
他偶尔会轻轻发笑,引得红竹不解。最后她将头埋在碗里,憋出一句:“你这样笑很好看,以后便经常这样笑吧。”
他竟望着她低声应了句:“好。”
红竹微惊,这一定是华琼此生最温柔的样子。
如此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季。初春,华琼不再去人间,在魔殿独自做了一桌饭菜,皆是红竹钟爱的几样,他为她摆好饭碗,每个动作都同凡人无二,但眉宇间透露的深沉,却让红竹有些难受。
她吃完后无聊地骚头抓耳,华琼却突然间抓起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沉声道:“红竹,我们成亲吧。”
那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有些拗口。红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以为出现了幻听。
他继续说,神态庄重得让她觉得不像是真的,“婚事就在人间办吧,那里挺好。”
她心乱如麻地低下头酝酿了良久,压制着内心来回翻滚的震撼,没有回答。
“你……是不愿?”红竹摇了摇头,眼中些微的慌乱。
华琼平心静气地看着她又问:“那是不喜欢人间?”
红竹依旧摇头沉吟不决。桌上的饭菜已凉,华琼有些黯然,准备起身,她却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他,正色道:“我愿,我愿。”
红竹不知他为何突然间要同她成亲,他是有心上人的,可心里却有道声音告诉她,华琼是她的恩人,她亦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猫仙,所以,无论他要她做什么,她都是愿的。
红竹不知道,她如此去想时,内心深处已对他动了别样的小心思。
这些,却是无关恩的。
华琼在人间搭了一座大房子,变幻出许多红绸装饰,红竹在一旁踏脚伸脖地张望着,眼里藏着笑。整理得差不多后,她在下方嘟嘴嚷道:“太单调了,再多挂一些,越红越好,越多越喜庆。”
“好。”
最后,房子里里外外都成了红色,倒像个卖红绸的布纺,红竹很是满意,蹦跳着拉起华琼的手笑眯眯道:“这样才像是为凡人的滋味儿。”
华琼附和着她笑,凤眼弯得好看极了,偏头出神地看着她,
“嗯,凡人的滋味。”
明月当空,红竹穿着嫁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同样身着红衣的华琼,笑逐颜开。
华琼走到她身侧,俯身凝视着她道:“红竹,你真好看,我会永远记住你现今的模样。”
她的脸红了起来,觉得这话当应由她说给他听,她认为自己再如何好看,也是比不过他的。
“拜完这夫妻礼,我们便可结发一生了。”
她有些羞涩,被华琼紧紧握住了手,他的手依旧冰凉,却让她的心温暖如春。她不管他是为着什么要娶她,可只要她成了他的妻,她必会一生追随于他,至生至死。
相对而立时,她的心怦怦直跳,眼中涌出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情意,满满的,全进了华琼的眼里。她随着那一句“夫妻对拜”弯腰垂下头,唇边的弧度漾出两个梨窝,眼中闪着动人的亮光,这些亮光,却在她抬头之际,化成灰烬。
对面已空无一人,华琼飞至了上空,恍然间如同变了个人,在高处默然地俯望着她,眼中一片冰寒,眨眼间一道封印重重打下,将她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