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香堂,言辞论今古。
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
我这几天都睡得很不安稳。我接连做着那了个可怕的梦。梦中大火冲天,惨叫声萦绕在我耳边,眼前一片片血雾纷飞,我躲在角落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一幕……醒来时,脸上濡湿一片。
天早已大亮,我唤来丫鬟为我梳妆。即便多日不曾睡好、人渐憔悴,即便未施粉黛、面露疲惫,镜中的我依旧有着闭月羞花之貌。想来这是我能够胜任玄清楼头牌花魁的原因,亦是我能够闯入他心扉的原因。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我望着铜镜中他的身影,听着他口中的溢美之词,嘴角微扬。
“公子来了。”丫鬟施然一礼,识相的退下。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今日来此,有幸见得妹喜梳妆。”
他执起台上一支玉制的梳子,细心地为我梳理头发。
“见我梳妆你便欣喜,那你今后岂非要日日欣喜?”
手中梳子倏地滑落在地。玉制的梳子摔得粉碎,他狂喜:“妹喜,这是答应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三日后,十里红妆来娶我,可好?”
“说什么十里红妆,只要你想,便是举国同庆又何妨?”
“好,我等着。”
……
那日阳光大好,绿柳扶苏,他十里红妆迎我入宫。唢呐吹遍了整个皇城。
数不清的人骂他昏庸无道,只因他迎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后。可他全然不在意。他说他从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他说他只想同我好好在一起。
我能预见得到,明日必定是各种劝谏的奏章堆积在他的书房……
我端坐床上,盖头未揭,我视线所及是一片大红。我听见有人走进了屋子,那人脚步绵软,是个女子。
“你就是妹喜?大王新娶的王后?”她的声音透着我不懂的悲凉。
我瞬间晓得,这应该是他的某个妃子。
我不答话,她亦不恼,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玉炉胭脂香,芙蓉花帐暖。大红双喜帖,锦绣鸳鸯枕。大王居然煞费苦心的为你用了民间女子嫁娶的仪式。也是,大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又怎会怠慢了你。这倒难为那帮大臣、诸侯仅用狐媚惑主一词来骂你了。不过……”她顿了顿,说:“大王用心至斯,你要好好待他才是。”这声音,伴着一丝乞求,我恰好听出。
我讶异,宫中竟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她如此钟情于履癸?
我还未问出口,她便转身离去。我取下盖头,只来得及看见那一抹鹅黄色的倩影。还有——满眼的金碧辉煌。
我的宫殿极尽奢华,各种珍稀的物件冠冕堂皇的摆满了整个屋子。不用想,必定是大肆的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狐媚惑主用来修饰我确实不假。我既入了宫,定然是要坐实了狐媚惑主这一骂名的。我重新盖上盖头。盖头下,无人见我诡异的笑……
早上醒来,我撒娇说身体不适,任性的要他陪我。他宠溺一笑说好。而我,娇笑着钻进他怀中,不去想此举又会引来多少人对他的谩骂。
他对我的宠爱远超我预料。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桩桩件件只为让我寻个开心。对我言听计从是他,百般宠溺是他。我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沦陷。我有些迷茫。我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不是我过去一直都想要的吗?为何如今,我却如此痛苦?
对他不满的诸侯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起义隔三差五便有。可我故作不知。因为,我只能故作不知。
他在我面前永远是翩翩公子,朝堂忧心之事从不在我耳边提及。我问起,他总是一笑而过:“妹喜,孤会为你守住这万里江山。”
……
八月中秋,月正圆。我与他共登琼楼,我着一袭白裳笑问道:“大王,妹喜为你舞一曲可好?”
我手抱琵琶,弹起了那首古老的曲子:“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暖柔的月光倾泻而下,在我周身洒下一圈白色光粉。履癸说,我起舞的样子像极了月光下的仙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斜倚在矮榻上,把玩着酒杯,一伸手,我便已入他怀中。
笙歌阵阵,丝竹声声,我贪婪的与他共享这大好岁月。
翌年上元节,他不顾众臣反对,执意带我出宫游玩。
宫外是另一片天,夜晚的皇城漂亮极了。花灯锦绣绕枝头,柳絮飞梅蕊香满袖。恍然间我似乎回到了过去——我与他初见时,护城河畔的盏盏花灯游得也是这样悠闲。
我手拿一串糖葫芦,站在卖花灯的摊前,嬉笑着问他:“你看,这野鸭子的花灯可好?”
他一愣,宠溺一笑:“傻瓜,那是鸳鸯!水宿双飞无定期,雌雄两两总相随。”
我努努嘴,又指向旁边那盏花灯:“呦,这小麻雀儿的也不错嘛!”
他浅笑:“那是比翼鸟,比翼双飞。”
“诶,这芙蓉花的也挺好看的!”
“那是并蒂莲。并蒂莲开,合欢屏暖。”
“还有这盘扣……”
“那是同心结。”他无奈扶额。
“咦?怎么还有树枝?”
“哈哈,那是连理枝。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他手中折扇轻敲我脑袋。
我双颊微红,嘿嘿一笑:“就是长了脑子才问的嘛!”
……
转眼已是五月,一日,我像只猫儿慵懒的窝在贵妃椅上。忽听下人来报:“萱妃娘娘求见。”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宫中还有妃子愿意见我?自打我入宫便是恩泽独宠,那些个妃子可是恨我入骨,还会有人来拜访我?有意思。
我招手示意让她进来。
“参见王后娘娘。”
我懒懒的朝下首扫了一眼,原来是她。这身鹅黄衣裳我是熟悉的,她就是那日大婚之日闯入我房间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宫中的女子果然个个都是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