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容颜的面具仿佛被人一点点的雕琢,渐渐刻成了一个人的模样。那人清雅隽逸,是她日夜思念的梦中之人。
苏扶的脸与她梦中思念的那张面容逐渐重合,烟澜突然想起,她的苏扶哥哥曾经为她绾青丝的模样与今天的苏扶是那么的像!
她的苏扶哥哥曾对她说过:“绾青丝,挽一世情丝。执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
“烟澜,你想下山?”身后蓦地有声音传来,虽是疑问却满含肯定。
烟澜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慕容花信,她沉默不语。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她的心情。
是的,她想下山。自打来到苍冥山,她就没能迈出过这里一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山下的世界了。
今天苏扶的一番话,让她对曾经的生活无比向往。
可是她出不去,即便是再向往,都无可奈何……
“烟澜,会有机会的。”温玉暖望着她,清浅一笑,笑中带着些诡异……
烟澜今日难得有心情烹茶,苍冥山的一切都与外界截然不同,连烹茶的手法都与外界大相径庭。
烟澜此刻站在一方池子旁,素衣白裳,青丝轻挽,毫不费力的抬起一桶桶热水注入池中。仅是平常的热水,注入池中却另有一番妙景。只见池中白雾缭绕,不一会儿,那水竟泛起了淡淡的茶青色,茶香袅袅,闻之沁脾。
这“茶泉”是苍冥山唯一值得人留恋的地方了。只需注入寻常热水,便可自动生成清茶。春生花茶饮之使人精神振奋,夏生绿茶饮之消暑解热,秋生乌龙茶润燥生津,冬生红茶御寒保暖,四时有别,妙不可言。
烟澜手持夜光杯,从泉中舀出一杯清茶,随意的坐躺在池边,自饮自品。
自从来到苍冥山,日子便没有了盼头,日月递炤四季变换都失去了意义。
今日尝此茶,品出盈盈桃花香,方知山下已是孟春光景。回想起山下大片灼灼桃花林,烟澜不由得心生向往。
“这个时候,花朝节应该快到了。”
烟澜脑海中浮现出苏扶那天对她说的话:“烟澜姑娘,过几日就是三月十五了。这苍冥山荒无人烟,烟澜姑娘何不到山下走走。三月十五日的花朝节,可是十分有意思呢!”
苏扶盛情相邀。
“我……”烟澜不知要如何接话。她要怎么解释她走不出这座山呢?
似是看出她有难言之隐,苏扶不在意的轻笑:“罢了,姑娘若不想去也罢。但苏扶还是希望姑娘能来山下看看。倘若姑娘那天突然想去了,到山下苏沅阁寻我即可,苏扶定尽地主之谊,带姑娘领略山下光景。”
思绪回转,烟澜苦笑。哪里是她不想去呢,是她不能去罢了,苍冥山于她而言是囚牢,跨不过,迈不出……
“主,慕容姑娘请您到观星台。”
“知道了。”烟澜不在意的将手中杯盏抛出,跌落一地碎片。
观星台上,慕容花信神情庄严而肃穆,一袭红衣烈烈,宽大的衣裙在风中舞动。走近了些,烟澜才听清她口中念念有词的似乎是什么咒语:“月移日潜,列星随旋,此经泥黎,灵持世出。”
慕容花信指着空中烟澜的命星:“看见你旁边的那颗星了吗?”
烟澜随之望去,只见原属于自己的命星光芒愈加暗淡,而旁边有一颗星正在汲取她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颗星光芒大盛,竟有将她取而代之之势。
“烟澜,下一个燕尔灵持已经出现了。你最近多留意山下的动静。”
“下一个么?”烟澜面无波澜,不喜不悲。
“烟澜,恕我直言,历代燕尔灵持都为寻找能够替代自己的人而杀戮无数,生生不息的杀戮是神对苍冥山的诅咒。但自从你来,苍冥山不曾沾染过鲜血,你这么做迟早会遭报应的。”
慕容花信的声音,隐约透着急切。
“报应怕什么!”烟澜不屑一笑:“燕尔灵持可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呢!”
“烟澜!别再不以为然。下一个燕尔灵持再次出现,这是一个契机。错过了那一天,你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这儿么,找到下一个燕尔灵持,你就解脱了。只是破坏一桩姻缘而已……”
“够了!”烟澜秀眉紧锁,厉声呵停。
她何尝不想离开,可这却要牺牲别人的幸福,让别人和她一样从此沉浸在无休止的痛苦中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我知道你不忍,烟澜,决定权在你。灵持现,结界裂;灵持变,结界固。苍冥山的结界已经破裂,你不是一直想出山吗,到山外走走吧,或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慕容花信望着烟澜离去的背影,眼神悲悯。
“呵,哪有真正的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呢,不过为爱而生罢了。斗转星移,海波尚变为沧田,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烟澜又想起了大婚当天所发生的事……
花轿在路间缓行,载着烟澜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希冀。从家中出发到苏扶家中不过二里地,烟澜却第一次觉得路途如此遥远,似乎走了很久都没有到达目的地。
“流黛,现在到哪儿了?”隔着花轿,烟澜低声问随嫁丫鬟。
主仆二人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流黛怎会不知烟澜的心思。只听得外面传来嬉笑一声,随后流黛的声音响起:“小姐,快啦快啦!马上就到了!”
流黛的声音中隐含窃笑。烟澜不由得红了脸,心中懊恼却也欣喜。可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轰”的一声巨响,花轿骤然停下,而后,轿外再无声响。
“流黛,怎么了?花轿怎么停了?”烟澜出声询问。
良久,轿外无人应答。
出什么事了吗?烟澜心中莫名升起恐慌:“流黛,你在哪儿呢?怎么不说话啊!”
四周毫无声响,一片死寂。原来鸣锣击鼓的喧闹声似乎只是烟澜的幻觉。
“呵呵。”突然传来一声笑声,却不是流黛的声音,这声音带着无尽的森冷,仿佛自地狱爬出的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如藤蔓般一寸寸的绕上人的脖子,勒的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