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了！”
“距离我上次离开，有多久了？”
虽然知道“龙穴”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岳川还是忍不住询问。
至于小白蛇，乖巧的盘成一盘开始修炼。
刚刚吃了两只大肥鸡，还有一篮子鸡蛋，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金光落下，蜻蜓王缓缓凝聚成型。
“如果你问的是外界时间，那就是没有！”
“如果你问的是我心灵中的时间，那就是无穷无尽……”
“就像你精神世界里的空间，就像你精神世界里的时间……”
蜻蜓王认真地回答着，尽量用岳川能理解的方式。
岳川认真思索。
人们常说，光的速度是最快的。
实则不然。
思维才是最快的，意念才是最远的。
人的思维意念可以在一瞬间来到千里之外、星河彼岸。
又可以一瞬间回忆到十年前、二十年前。
岳川一时间半会儿理解不了蜻蜓王的状态，索性不再纠结。
“我也看到了，看到了你看到的风景！”
“我也遇到了，遇到了你遇到的问题！”
“但是……好像有点不一样……”
听到这话，蜻蜓王顿时凝固、静止。
“你看到了什么风景？遇到了什么问题？又有什么不一样？”
岳川将自己看破时间，看破空间的经历掐头去尾说了一下。
“当我领悟心灵之道，与其他世界产生连接之后，又有十多个世界主动与我联络。”
“我们之间有了联系，有了因果，有了命运的牵绊。”
“我的弟子门人……嗯，不是我的子孙后裔……”
“他们就是跟随我学习知识、技能，领悟我的思想和品德，以我为榜样，争取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这些弟子被我派遣到诸多世界，帮助其他世界建设文明，把他们学到的知识、思想传播出去。”
“最低级的世界，连生灵都没有，普通的飞禽走兽过去都能成为世界主角，在气运的加持下修行、蜕变。”
“高级一些的世界，主要就是繁衍生息，把死寂的地水火风能量转化为勃勃生机，孕育思想、意识，滋生气运。”
“这些，都是我最擅长的，最在行的。”
说到这，岳川停顿了一下。
“你之前说，你引领自己的同族，带领它们不断变强、提升。”
“而它们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视你为阻碍，最终反噬你。”
“可是我怎么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呢……”
“还是说……我暂时没遇到？”
蜻蜓王没有说话。
但岳川发现，它翅膀拍打的频率出现一丝丝不和谐。
因为这种不和谐，它稍稍的失去平衡。
虽然很快就修正回来，但也足以说明它内心中的紊乱。
“你说的，都是真的？”
岳川点头，“真！”
蜻蜓王不断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的弟子只是学习你，模仿你，但我的后裔，跟我流淌着相通的血脉啊！”
“你的弟子，什么模样的都有，什么品行的都有，你还得不断教导，训诫，而我可以按照心中理想的模样，直接创造它们！”
“你的弟子与你并没有什么紧密联系，但我的后裔，都与我心灵相连啊。”
“你现在没有遇到问题，不代表以后不会遇到！”
“你的弟子在其他世界快速成长，他们会成为一族之祖，诞生亿万后裔。”
“他们的后裔未必会忠诚你！”
岳川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
“其实，你我都知道答案，对吧！因为……我们早已看破时间……”
听到这话，蜻蜓王狂怒，却无话可说。
自己的后裔，与自己流淌着相同的血脉，甚至就是自己的复刻。
它们的外在，与自己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可是它们内里，为什么与自己处处皆逆？
反倒岳川。
他的弟子门人，与他外在截然不同，万般面孔，没有一处相似。
可是它们的内里，竟然出奇一致。
为什么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
岳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听过一句话——命运不出，时间为王！”
“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明白了。”
“因为，我看破了时间的奥秘，更掌握了命运的真谛！”
蜻蜓王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某某不出，某某为王”的公式化短句。
但仔细思考，确实很有道理。
“我早已参透时间的奥秘，但命运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一刻，蜻蜓王向下降落。
之前与岳川交谈时，它都是飞在空中的。
准确说，是飞在岳川头顶上空。
时不时还要围着岳川画个圈圈。
这一次，它放低了姿态，更是降落到与岳川视线平齐的高度。
似乎觉得还不够，它又向下降了一段距离。
岳川说道：“所谓命运，就是我们过往的经历、经验、思想等诸多因素的结合体，给我们带来的一种力量或者力场的结合体！”
“这个结合体可以是灵魂，可以是意识，也可以是像我们现在的状态，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当我们遇到一件事的时候，这个结合体会本能做出某种判断，做出某种行为。”
“这个判断或行为，就是我们的‘命’！”
“如果我们没有做出这种判断，或者做出这种判断但没有做出这种行为，而是有了偏离甚至反差，那就是‘运’！”
“两者结合，就是‘命运’！”
“命数是固定的，正所谓‘命中注定’！”
“但运是的变化的，正所谓‘运势无常’！”
“也正因此，命运就是一种薛定谔的状态……”
“薛定谔？”蜻蜓王有点诧异。
它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哪怕两人是通过思想、意念交流，依旧无法理解这种特殊的词汇。
岳川咳了咳，“就是无数种未知的叠加状态……”
听了岳川的解释，蜻蜓王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命运说得这么清楚，这么详细，这么直白。
同时，蜻蜓王也明白了自己和岳川最大也最本质的区别。
自己的命太硬，经历太长，感悟太多，思想太固定，缺少变数。
蜻蜓王的命数一眼可望。
所以在面对后裔的背叛，它毫不犹豫选择了退避。
而岳川恰恰相反。
他的命……几乎没有。
完全就是一个变数，一个无限随机，无穷可能的集合体。
没有人知道他的思想、经历、感悟。
也没有人知道同样一句话、一件事、一个人与岳川接触后会产生什么影响、变化、结果。
哪怕自己……
蜻蜓王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么久了，自己从来没有任何思想上的变化。
就连自己的情绪，也始终平静，毫无波澜。
但是遇到岳川之后，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自己内心也生出了变化。
“年轻人，我命强运弱，你命弱运强，我们两个是天生的搭档，如果我俩联手，必然能突破到更高层世界……”
此时此刻，蜻蜓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推销自己，推销两人的合作前景。
然而岳川还是摇头。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你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吗？”
蜻蜓王语塞。
它之前确实信誓旦旦说，岳川迟早会前往更高层世界，无论多久，它都可以等待。
因为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无论万年还是亿年，对它都没有区别。
但是，蜻蜓王疏忽了一点。
那是岳川有可能前往更高层世界，哪怕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它都能等到。
可如果岳川没有这个打算呢？
如果概率为0，那就是永远都等不到！
蜻蜓王重新飞起，绕着岳川飞了一圈。
“即便你的弟子门人都对你忠诚，即便那些世界意志都对你亲善，即便……可是变数呢？”
“就像我……哪怕掌握了一切，可还是遇到了‘蛊’这个变数，一个足以逆转一切的变数！”
“哪怕微不足道的变数，也能产生无穷的变化，最终颠覆一切。”
“你也会遇到你命中注定的‘蛊’！”
“你要提前留好后路啊！”
岳川呵呵一笑，丝毫没有把蜻蜓王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炒作焦虑的话术他听了太多、太多。
什么孩子错过某某时期，错过发育黄金期，一辈子长不高，父母终身遗憾。
什么一年中最好的某某时机，错过了再等某某年。
什么男生必须做的十件事，否则落后同龄人多少年。
蜻蜓王这种话，岳川早就免疫了。
见自己的善意提醒不起作用，蜻蜓王继续努力。
“年轻人，每个世界意志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利益。”
“不同族群相处，也会有矛盾、争端。”
“生命会流逝，记忆会模糊，但仇恨就像大浪淘沙，只会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凝实。”
“与你牵绊的世界越多，生灵越多，这种仇恨积累的就越快，爆发的也就越猛烈。”
“想想看吧，一只蛊虫爆发的力量，都能改变一切，更何况它们……原本就是你的一切！”
岳川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蜻蜓王说的没错。
这世上，能够永远和睦相处的，只有死物，没有意识的死物。
无数泥土组成大地，无数石头组成大山，无数水滴组成大海。
但无数有意识的生灵，永远只会互相碰撞、摩擦，最终分崩离析。
眼下，自己只是与十多个世界产生联系。
未来，会有几百个，甚至上千个、上万个。
这么多世界与自己产生联系。
世界中的生灵也都通过香火、气运与自己紧密相连。
它们之间的矛盾该怎么办？
大周世界就那么百十个国家，自己耗费十多年才梳理完毕。
中原与楚国的矛盾、吴国与楚国的矛盾、中原与北方鲜虞后裔的矛盾……
还有未来棒国、岛国、阿三国、西域诸国等等。
纷争都被自己提前捻灭。
能在十年内完成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穿越者的便利。
知道未来的发展趋势，知道每个时期历史发展的脉络。
但是换成其他世界呢？
自己还能做得这样完美吗？
即便做成了，又得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一个小小的中原九州尚且如此。
如果换成三千世界呢？
看到岳川不说话，蜻蜓笑了。
“我们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岳川沉默，沉默许久，最终坚定摇头。
“不！还有另一条路！”
“不可能！”蜻蜓的语气更加坚定，一如它的命运。
“我一直在寻找，始终没有找到！我一直在思考，始终没有想到！除了超脱，没有其他出路！”
岳川不说话，只是抬手一指。
九个光球出现在眼前。
八个小光球，一个大光球。
前者围绕后者旋转，过了一会儿，后者又围绕岳川旋转。
随即，岳川身边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光球。
这些光球彼此旋转，又同时围绕岳川旋转。
“龙穴”中没有空间概念。
上方没有天，下方没有地，四周没有墙壁。
这些光球越转越快，越转越远。
但它们始终坚定地环绕着岳川。
许久……许久……
当岳川身边被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球填满、充斥时。
他终于笑了。
笑得开心，笑得庆幸。
岳川怎么也没想到，答案会在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探索与科学》中。
太阳系的运转，银河系的运转，以及更庞大的星系……
一幅画，一个动图。
在普通人眼中，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场景。
最多也就是感叹一句天文设备的先进，宇宙的庞大。
但岳川怎么也没想到，它还包含着命运大道的奥秘。
蜻蜓王是带领整个族群进化、提升变强。
它一刻都不能停歇。
它必须是飞得最高的、最快的。
否则就会被后裔中的优秀个体追赶、超越。
从起飞那一刻，它的命运就注定了。
被追赶、被超越、被抛弃。
它的后裔都流淌着相同的血脉，都是同一族裔，更有完全一致的目标。
内部没有矛盾，没有摩擦。
因为所有的仇恨点都在蜻蜓王身上。
岳川不一样。
他的弟子包罗万象，千奇百怪。
未来还会有更多种族，更多形态。
族类万千，彼此之间肯定有很多摩擦、矛盾、积怨……
但岳川想到一个问题。
停下来，大家才会有闲心计较、仇恨。
如果全都疲于奔命，谁有闲心琢磨这些？
流动的江河不会沉淀。
所以，才会有飞驰的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