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让兰鹤舒闹得,太子似乎没那么生气了。等三皇子吃完药歇了一会儿,他就兴致勃勃地招呼大家都出去逛。
连我也可以一起去。
因为正是吃中饭的时间,所以一行人又去了一家考究的酒楼,要了一个楼上对着街的雅间。上了楼,点过菜,倒完茶水,三皇子就吩咐我去窗边坐着,好好看着街上,若是楼下有个穿紫地金团花外衣、背插双刀的人经过,就下楼去请他上来。
我赶紧点点头,坐到窗边,小心地拿眼睛扫着窗外。
外面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一个穿八卦黄袍的方士走过去了,打着个“神算”的破旧幌子。一个穿青襟白衣的书生快步走过,崭新的衣服白得发光。一个财主模样的胖子偏穿了件刺眼的油绿绸袍子,本来就圆的肚子看着像个西瓜。因为国孝,街上走着的姑娘、媳妇都穿着素色衣装,倒还不如这几个男子穿得鲜亮。
我抓了把瓜子却懒得磕,昨天没睡好的困劲儿上来了,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往下看着,看着看着眼皮就要往一块粘。兰鹤舒嬉皮笑脸地也来到窗边伸着脑袋往下看热闹,随手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说:“来,提提神。”
我低头一看,是半头大蒜,哭笑不得地丢还给他,重新坐正了往楼下看。
这时候,远处来了男女老少一队七八个人,都穿得奇形怪状的。其实也没多怪,就是些花里胡哨的绸缎衣服,看起来是要表演什么,但是衣服却极脏旧。除了两个膀大腰圆的金刚似的大汉,穿绸衣的这些人都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他们在酒楼不远处站下,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开始敲锣吆喝,招揽看客。
“杂耍班子?!哎,我好些年没看过杂耍了!”兰鹤舒兴奋地一下子就把头探出去。
“别!看什么杂耍,咱们是得盯着人的!”我赶紧把他拽回板凳上。
他回头说:“是让你在这儿盯着人!我看会儿杂耍!”
“鹤舒,回来!”太子不悦地往这边瞪了一眼。
兰鹤舒却满不在乎地回头说:“两位公子也来看啊!”
他是又在发人来疯了。我不理他,继续留心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过,注意力多少也还是被那锣声吸引了去。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声音颇亮,嘴里一套一套的,终究还是有些人被他吸引得停下脚步。一个穿亮蓝绸衫的黑瘦女孩儿先出来,拿着亮闪闪两把片刀在耍。我看了几眼就知道这孩子只会些唬人的花架子,不算真正的练家子。看着兰鹤舒眼睛都不转的样子,我嫌弃地小声说:“这也算刀法?这也能骗到钱?!”
“谁人指望在这儿看刀法了?无非是看着有人这么拼着力气哄自己高兴,心里过过干瘾!”兰鹤舒轻蔑一笑,继续伸着脑袋看着。
“好好好,过好瘾!别扔钱就行!”我回头继续看着行人。他这话说得也对,这些走街串巷卖艺的也是可怜人——若是学得到正正经经的功夫,早不靠这个混饭了。是啊,谁要看刀法?就是看个热闹。
有了锣声催促,街上的忙人走得更急促,闲人先后停下脚步,凑过去看热闹。
这时候,远处走来的背插双刀的紫衣人就愈发清楚。
“三公子,是不是这个?”我回头喊道:“紫底金花,还戴了顶斗笠!”
两位皇子相视一笑,随后太子说:“看见了你就下楼去等着他,见了他就说自家公子请他上来。”
“是。”我赶紧整整衣衫,准备下楼。
“他走之前,你在楼下守着,别让别有用心的人进来。”
“奴婢知道。”我下意识地按了按藏在腰带里的软剑。兰鹤舒好奇地回头问:“哎,人家酒楼是要做生意的,她怎么知道谁是来吃饭的,谁是别有用心?”
三皇子笑道:“你是大夫,自然眼里只看得出谁气虚,谁有火!但是在阿英眼里,谁是贼,谁不是贼,一看便知!”
“这么神?我是不是贼?”兰鹤舒少见多怪地腆着脸指着自己。
“是!大贼!”我懒得理他,赶紧跑下楼去堵截那个紫衣人。
那人步履极快,刚才说话的功夫已经走了过来,眼看已经要离开酒楼门口。我心里一急,追上去就扯住了那人的胳膊。他警觉地一下反手捏住我的手腕,我赶紧用另一只手捏住他小臂,防止他折我的胳膊。
“先生留步!我家公子请您上楼一叙!”
“你家公子?”
“林玉大公子与林端三公子。”我松开手,向他补上一礼。
他的斗笠压得低,又时常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用余光瞥见他怔了片刻就向我一笑,两排牙倒是挺白的。
“先生请!”
“那鄙人不客气了。”他转身就奔酒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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