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两辆车停靠在山脚下的村庄边,来往人流稀疏。
前面车辆下来三五个人,各个牛高马大生得健壮,提着巨型行李箱,约莫是能装下个孩子。
宫戚目光深沉地看向行李箱,从周围不断降低的气压就可以猜出并不像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付丞雪抚平鸡皮疙瘩,付了车费随后下车。
察觉有异的匪徒嫌疑人猛然转头张望,宫戚表情平静地移开视线,全神贯注地欣赏起风景。
付丞雪咂舌,果真所有生活在权欲名利漩涡的早熟二代们都是演技派,要不所有干不法勾当后不幸被抓包连亲爹都捞不出的二代们面对媒体,怎一个声泪俱下哭得悔不当初,让群众恨不得一把屎糊上:你当你现在哭得跟小白兔一样,我们就忘了你当初坑爹狂霸的嘴脸,我们就是得了全体选择性失忆症候群,也不要试图拉低人民群众的智商好不?!
不过,这些绑匪的智商好像真不怎么高。
付丞雪遗憾地看着几位缺乏敬业精神的绑匪施施然离开,宫戚目光森森地转回视线。
双方人数悬殊,宫戚没有冲动地打草惊蛇,掏出手机,顺带飞速而轻飘飘地让视线在付丞雪头顶飞过,他确信那视线里充满鄙夷,宫戚绷起比付丞雪头顶最翘的一根呆毛还高出一掌的下巴,对着拨通的电话说了自打接触后最长的一句话:
“派人过来。”
这四个字可掷地有声,仿若凶器。
付丞雪如果具有“特工素养”这一技能,一定能听出另一个含意。
如果它是一个词:杀气。
如果它是本韩国耍帅小说:《惹我,你就死定了!》
如果它是一段淘宝热卖宣传语:棺材当天直达包邮哦,您要几个亲?买一送一打,童叟无欺!
…………
说起汪少,也是个妙人。
虚十六岁接管星娱乐试手,没两天就被宫戚釜底抽薪的狠招伤了元气,商战上落后一筹,还拖累小舅赶回来收拾残局,颜面大伤,就想着在旁的地方找回场子,这不,就瞄准了蒋络。
汪少砸坏无数桌椅后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宫戚敢抽星娱乐的筋血,他就要咬下宫戚一块肉——心头肉。
可怜蒋妹被当成打击报复的耙子!
汪少在电话里让雇来的打手把蒋络脱得精光,赤条条绑在椅子上,天寒地冻的,也不给条毯子。
十岁出头的孩子突然遭难,冻得哆哆嗦嗦流着鼻涕,还不得不听着声音凶恶的绑匪在耳边念着满清酷刑——这可不是网络流传的十大酷刑,而是从满清衙门里找出的古籍藏本,上面记载了古往今来无删减版的百来种骇人听闻的残酷刑法,汪少特地高价收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各种扒皮抽筋-千刀万剐-烙烫蒸煮-三百六十种奇葩刑具,直把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念得满头冷汗,脸色煞白,水灵的小脸都干瘪下来,跟抽了魂似——就这样,还要在每讲完一个刑法后加一句:
“你觉得呢?”
“喜欢?”
“不喜欢?”
“抖个什么劲啊……啊?都不喜欢?这可不行!”
反正,总要选上一个!非逼着孩子说出感受,长篇大论要跟观后感一样有理有据:怕?有多怕?怕什么?为什么怕?哪个最怕?这冷汗吸溜吸溜得是吓得厉害哟,难不成就喜欢这一个?
小孩目光惊悚,匪人笑得满口黄牙。
源源不断的粗声恐吓就跟恶魔的紧箍咒一样:“还是喜欢上一个?嘿,你要不选,我可就帮你随便选喽?”
这是不把小孩吓尿誓不罢休!
要说这蒋络,也是个硬气的。
平日里虎着包子脸,爱卖萌打滚,就像个没长大的小猫崽,又闹腾又怕生,要不然怎么会多出个“蒋妹”的爱称?可就是怕得抖成了筛子,也硬撑着没有嘴软。闭着水灵灵大眼睛,肥嘟嘟的包子脸都正襟危坐地收起脂肪不乱打颤,可睫毛却抖得像断翅的蝴蝶,忽闪忽闪得好不可怜,怎么恐吓都不张嘴,苍白发紫的两瓣唇抿成固执的线条,如同开在坟头的蝴蝶兰,从灰败中透出惹人怜爱。
只可惜旁观的,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付丞雪两人跟着几人入山,选择一个偏僻的位置拿出望远镜观察里面的情形。他不懂唇语,透过窗户瞄到书名,正看到壮汉面目可憎地在小孩耳边喋喋不休。宫戚用腕表里的gps再次确定位置,抬手没点商量地夺过望远镜。
付丞雪翻了个白眼,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掏出包里的巧克力填胃。
当然,这破坏气氛的举动再次收获了大少爷轻飘飘的一眼。
付丞雪选择把屁股对准宫大少爷表达抗议。
任务暂时完成后,付丞雪开始有闲心胡思乱想,照理来说,所有狗血的八点档肥皂剧都告诉我们,在这个绑架梗里,有大志向的男主都应该暂时把理智装进保险箱,各种英勇酷炫地深入敌腹,披着满身星辉,跨过浪漫黑夜,披荆斩棘拯救被恶龙锁在城堡的受难公主。
俗称:英雄救美。
宫戚挂掉电话,视线转了一圈也没找见可以搁放尊臀的地方,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付丞雪。
——手里的巧克力。
这也太随遇而安了吧……默默在宫戚的眼波指示中掏出未开封的精品面包,付丞雪内心腹诽:好吧,就是王子也要吃饱喝足才能打怪兽!要是不小心饥饿过度导致武力值下降,不是脑残地白白给敌人加餐。
所以……那些因为心上人遇害后食不下咽,结果一发威就以一当百的故事,也注定只能是故事吧,是吧?
论:宫戚是否真爱蒋络?
通过前世各种开扒贴内·幕贴真相贴辩论贴分为两派:
从占有欲上来说,真爱派坚持,蒋络身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同款手表可以证明一切,若不是真爱,谁会变态得时刻定位别人的行踪?不过从手表出现的时机可以看出,宫戚只是对于误伤产生了危机意识,这起码证明蒋络确实是一个可以让别人拿捏宫戚的弱点。但从一方彩旗飘飘,一方红旗不倒的私生活看,另一半人,包括付丞雪开始确信,这是爱,无疑,但肯定并非神马生死相许的“爱情”。
为了给以后多捏一块砝码,付丞雪决定抢戏。
赶来的人瞬间包围了窝藏据点,三下五除二把匪徒们拎到墙边站好,宫戚要主持大局稍慢一步,付丞雪从脚边拾起匪徒挣扎时掉落的钥匙,抢先走到门边。
门内,蒋络冻得鼻涕长流,跐溜着打着哆嗦,听见门外乱糟糟一片,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精神一震,目光紧张地看着紧闭的门。
——或许,每个童年时期的男孩都有英雄情结。
即使这个英雄来自不那么受小男子汉喜欢的恶俗狗血童话里。
蒋络心惊肉跳地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抬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外——
如清风般的冷俏少年。
少年双目深得如同夜色,波澜不惊中潜伏着指引迷途的蛊惑,潇洒地扔掉一串钥匙,从屋外走进,灯泡微黄的光把少年从黑暗中分割,好像从双肩剥落黑色的披风,在饱受心理身体双重折磨之后跳入眼中的那一眼景色,清华脱俗。
款款走来的姿态向在钢琴上跳舞,忽而一笑,如百花在眼底开放,耗尽了所有春·色。
“终于找到你了。”
直到很多年后,在辗转反侧的夜里,蒋络对已然独领风骚站在星光璀璨处的男人恨得牙痒,却也无法忘记这被击中心灵的一刻。眼前的少年也就十岁出头,那眉那眼都残留着青涩稚嫩的痕迹,可冲击而来的灵魂,却强大到恍惚要让人溺毙。
涉世未深的蒋络不知道那叫“气场”,是少年骨子里活了快半辈子的灵魂突破表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只觉,天神降临!
从此不敢忘……
匪徒人赃并获,付丞雪自觉身份漏洞百出,决定急流勇退,不过告辞前,又刷了把存在感:“死别已解,但危房仍在,几位还是尽早离开!”
不久后,天降暴雨,宫戚驱车下山,突然听闻山上轰响,遥遥望去,那所据点被雨水并着湿滑的泥土压塌,宫戚回眸的眼神有些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