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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地熟,在下古庸生。”

帖子的标题就这么九个字,柳敬亭稍作思索,双手按到键盘上:“白发之后,议论云起,读者读书动情绪,是作者写书之功德。故事起伏,人物悲欢,喜之则读,不喜则弃,知我罪我,唯故事耳,与父母何尤?此乱谈纷纭始于情感之笔,是非公断,本无定论,亦无须定论,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十日之后,吾当以爱为题,再试牛刀,以为释疑。”

柳敬亭写这种四六句,倒不全是为了装逼,而是一种习惯,一个人不间断地读一本小说,时间久了,行文甚至说话都会受到影响,这个帖子不足一百三十字,大意可以浓缩成一句话,“哥们十天后要推新书!”

重新浏览一遍,确定没有错别字,果断点了发表,然后退出论坛,关了电脑,一头扎到床上。

……

伊水安和《大江湖》一个女责编分到一个房间,小责编昵称叫青花瓷,一张圆脸,清秀腼腆。

青花瓷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激动、紧张还有兴奋,激动兴奋是因为能跟偶像伊水安住到一起,紧张的原因也是一样,毕竟,伊水安现在有了另一个身份——《大江湖》主编,乃是其直属领导。

而且,据传说,主编刚刚失恋,相处起来,不免会有些忐忑。

“主编,你要先洗澡吗?”青花瓷小心问道。

伊水安似乎看出女孩的拘谨,微笑着摇摇头。道:“车上跟古庸生聊了一路,想坐一会,卫生间你先用。”

青花瓷点点头,打开偌大行李箱。拿洗漱用品,即便是短途旅行,女生们的行礼都要成箱,如今千里之外,可想而知。

伊水安走到落地窗前,在沙发上坐下,左手支这下巴,安静地瞧着窗外,不知想到什么事情,脸色逐渐黯淡下来。悠悠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到面前的玻璃桌上摆放着一个紫砂壶,不由自主地端起来打量,评论界对伊水安的“恋物情节”早有公论。她本人对此也直言不讳。

“我还是迷恋一切存在事物的细微部分,不过未必是百分百的占用,也无所谓华丽,只要能让人觉得愉悦,布衣锦衣并无区别,而且,根本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

伊水安观察了片刻,手指在壶身走了一遍,这壶虽属仿制品,胜在外形精巧。在这样一个远方的酒店,能见到这种类工艺品,也算难得。

卫生间哗啦的声音已经停止,过了一会,青花瓷边用毛巾揉着头发,边走了出来,道:“主编,我好了。”

伊水安转头看着她,道:“过来坐一会吧。”

青花瓷用毛巾把头发盘起,走到窗户前,在伊水安对面坐下,虽然跟伊主编一起做过许多次选题会,但像现在这种单独面对面地坐着,还是非常独特的体验。

“你发质很好。”伊水安面色平和地看着青花瓷微湿的头发说道。

青花瓷微羞道:“我妈头发也是这样。”

简单地话题切入之后,伊水安又拉家常般地问了些关于生活和工作的问题,随着聊天的深入,青花瓷的紧张感逐渐消失,在聊到恋爱这个话题时,犹疑道:“主编,听别人传说,你……”

“跟男友分手?”伊水安接道。

青花瓷点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伊水安笑道:“没事,是这样的,十二天前。”

青花瓷沉思了一会,道:“完全看不出来主编遇到这种问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续道:“我最近也跟男朋友闹了别扭,心情特别差,所以好奇主编你通常做什么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什么问题呢,一般?”

“都是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最近这次是因为中秋节的时候,他忘记给我买礼物。”

伊水安笑笑,道:“常见,不过算不上原则问题,动摇不了根本。”

“根本?”

“男女感情的问题,首先要确定的是,彼此是否拥有相同的行路观念,倘若两人对未来的看法完全南辕北辙,这感情注定是没有出路的,对女孩子来说,要尽量抛开男子主导感情的想法,要趁年轻的时候,通过读书和参与一些事情,增加自己的阅历和见识,要清楚自己要什么。”

青花瓷不住地点头,心里暗暗地做着印证,实际上这段话若让别人来说,她肯定觉得这是空泛的大道理,但是出自偶像伊水安的口,意义就不一样,而且,对方此时的经历跟自己又有想通的地方,说的话尤为令她信服。

“我去洗刷,等下继续聊。”

伊水安说着站起来,青花瓷随之起身,道:“我去上会网。”

作为《大江湖》的编辑,上网必做的几件事是,登录wc,登录微型博客,打开江湖人论坛。不过今天既然出来旅游,wc自然是不用登了,于是,青花瓷熟练地进入到江湖人论坛,本意是看下关于古庸生的言论是否已经有所平息,然而她看到挂在本日热点第一位的帖子,赫然正是古庸生本人所发。

【人生地熟,在下古庸生。】

青花瓷有些不可思议地点开帖子,看到古庸生那则宣言似的预告。

“十日之后,再试牛刀!”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编辑,但是她完全能感觉到古庸生这个帖子的力量,以及所传达出来的意义,不用说别的,只看这帖子发表不过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了近千条回复,足见其影响力。

帖子的内容非常明显,古庸生是向所有人挑明,十日之后。他会推出一部新作品,作为对“不懂感情的古庸生,滚出写作圈”的正式回应!

一向低调无闻、神秘兮兮的古庸生,当此风口浪尖。突然发了这么一个张扬、高调、略带挑衅意味的帖子,无异于凭空扔出一个核武炸弹,瞬间扭转了整个论坛的讨论浪潮,几乎同时刻所有在线的论坛网友,都在回复或者讨论这个帖子。

高水水们用心良苦良久才营造出来的“人人都恨古庸生”的火热局面,就这样被强悍地压制下去,几次刷新之后,首页几乎全部被包含“古庸生要发新书”,“古庸生重现江湖”,“古庸生正面回应”等字眼的帖子所覆盖。再次证明了在某种强大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显得非常可笑。

当然。柳敬亭能举重若轻地、意外地完成这次近乎完美地逆袭,关键点还是在于读者的态度,因为。真正的读者,总是比较宽容的,他们关注的核心永远在于故事和小说本身,既然你说你要推新书,那他们就再次给你机会,即便新书仍旧不能令人满意,但是下本或者下下本开始大放异彩,他们甚至还是会关注过来。

青花瓷看着屏幕中的文字,看着古庸生低调却难掩霸气的回应,激动莫名。反反复复读了六七遍古庸生的帖子,隐隐生出一种自豪感,没错,这就是我们《大江湖》的作者!

“晃啦啦”一声响,青花瓷被吓了一跳,“啊”地叫了出来。

“怎么了?”伊水安换了一身淡雅宜人的白色棉裙,柔声问道。

“主编,”青花瓷指着屏幕急道:“古庸生在江湖人论坛发帖了!”

“什么?”淡然从容如伊水安也吃了一惊,快步走到电脑面前,用手拢着头发,探头看向屏幕。

“十天?”伊水安看完帖子,眉头紧锁,“十天怎么能够?他在想什么?”

“这些人也太缺德,连人父母都不放过。”

“别的法子对古庸生有什么用处?”伊水安稍作思索,道:“估计马上要开会,这个古庸生!”

伊水安话音刚落,就听到敲门声,“安大,小青,陆总喊你们开会!”

青花瓷对着伊水安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主编好聪明。”然后大声回答道:“好的,马上去。”

……

千红编辑部临时会议室,选在陆艺筹总裁和魏无知总编的房间,此次来草原骑马的编辑们悉数到场,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会议的起因,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愉快旅程中突然到来的工作而表现出丝毫不满,相反的是,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都看了那个帖子吧?”陆艺筹面带微笑地问大家。

“看了。”

“看了。”

“刚看完。”

众人先后答道,陆艺筹点点头,道:“我要跟大家声明,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是魏总编看到帖子告诉我的,我跟你们一样,也吃了一惊。”

伊水安问道:“古庸生呢?”

“我刚去过他房间,还在睡觉,”陆艺筹像一个长辈一样,摇头笑了笑,道:“估计现在他还不知道他那几个字已经在网上掀起多大波澜,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叫大家来只有一句话要说,对古庸生十天后是否发新书,不要太肯定,更不要直接否定,大家如果有时间回帖,就抓住对方人身攻击和对作者家人进行谩骂这两点,其他的尽管打太极,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轰然答应下来。

“既然他点了炮,我们就帮把火,不过也不要太紧张,我已经给留守大本营的洪总下了任务,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玩。”

……

“古庸生重现江湖?”华中地区某大学的某栋男生宿舍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盯着笔记本屏幕,喃喃自语,“看来要换个姿势了。”

这个大学生正是此次“倒古风波”的幕后推手之一,高水水六人组的组长,他的id叫做“不吐不快”,是江湖人论坛的老人,被称为“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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