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两个人的情绪，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翻涌起伏，波涛不定。
窗外，一发又一发的烟花升入空中，炸响了一个又一个绚烂的花火，每一次的映照，都让徐行更加看清楚徐年年纤细高挑的背影。
光是从攥住的手腕，徐行就能感受到，徐年年此时僵直住的身体和微颤的手臂。
两个人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几秒钟，突然之间，徐年年猛的一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腕从徐行的手掌中抽出来。
但徐行却只是在床上稍微有些踉跄，但手掌依旧牢牢的抓住徐年年的手臂，语气肯定的再次强调：“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
此时的徐年年背对着徐行，猛烈的摇晃着脑袋，只感觉面颊像刚烙过的铁块一样火烫，脑子嗡嗡的，咬着嘴唇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丢人的现场。
这个弟弟也真是坏！
明明就是醒着的，竟然还给她装睡！
自己还傻乎乎的自说自话，把很多心里话都不小心说了出来。
跨年这个特殊时机，又是正好徐行熟睡的时候，徐年年刚才实在没有忍住，才情不自禁的说了这么多。
这些东西一直压抑在心底，如今说出来之后，哪怕徐行没有听到，她也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可是谁能想到，徐行刚才没睡着！
而她不仅说了这么多心里话，更是在跨年时分，再次一个没忍住，偷亲了徐行。
结果这些事情全都被徐行给知道了呀！
啊啊啊！
徐年年现在的心情又羞又恼，随着时间，还逐渐生出来许多担忧和焦虑。
这下子，徐行就彻底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吧……
可是……她都还没做好跟徐行摊牌的准备。
原本她的打算，是等她先和爸妈摊牌之后，再来徐行这边处理感情问题。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疏忽，反而导致后面这件事被提前了。
“没、没什么好谈的吧……”徐年年有点心虚和害怕，生怕徐行说出什么直接拒绝的话来，想要努力抽出手臂，暂且离开，但却被徐行紧紧攥住。
“如果真没什么可谈的，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想着逃走？”徐行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力度，有点无奈的说道。
要是可以的话，谁都不想走到现在这一步。
但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除非再给徐行一次重生的机会。
可就算再来一次又如何呢……
在颜池醋和徐年年之间做选择，本身就是一个不管怎么选都会后悔的事情。
但是现在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至少徐行要把话说清楚才对。
“我才没有要逃……”徐年年有点心虚的嘀咕道，手臂总算松弛下来，像是已经投降了的样子，“你松开吧。”
“那你不许逃。”
“我不逃。”
徐行听她这么说，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尝试性的松开了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的手。
可就在他刚一松开的瞬间，徐年年已经刷的一下冲向了卧室的门口，一把拽住门把手，想要开门先溜走，回去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但徐行对此早有预料，同一时间就下了床，在徐年年刚把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徐行就已经追到了徐年年身后，啪叽一下就一巴掌拍在门板上，直接给它摁了回去。
咔嚓一声，锁芯扣上。
徐行把门锁上后，一只手仍旧撑着卧室的门，将徐年年抵在门框上，微喘着气低头说道：“刚才是谁说不逃的？”
“……你这也太快了。”徐年年面对门口背对徐行，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嘀咕道，“这不欺负人嘛。”
“刚才偷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徐行吐槽道，“咱们先把事情说清楚，不行吗？”
“可是……”徐年年没好意思说出我害怕这三个字，毕竟当着弟弟的面说出这种事情，作为姐姐也太丢脸了。
于是她深呼了好几口气，努力调整好心态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慢慢转过身子来。
这下子，徐行一只手撑在门板上，就好像把徐年年给壁咚了一样。
“这回不逃了？”徐行低头看着她，缓缓收回自己做出壁咚姿势的手臂。
可徐年年却抬起手，一把拉住了他这条手臂，然后顺势就往他怀里一倒，另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脖颈，照着嘴唇就啵了一口。
“你……”徐行后退半步，想要撤开。
但徐年年这时候已经双手环抱住他的脑袋，温热柔软的唇瓣像是软糯可口的。
徐行招架不住如此热情，直接投怀送抱送亲亲的徐年年，一路后退到床沿，被床绊倒后，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最后被徐年年压了下去。
被徐年年这么袭击了一下，徐行原本已经准备好想要说的话，顿时被打散成零碎的碎片。
等到他好不容易把徐年年推开，按着她的肩膀穿着粗气，压抑住内心无端的野兽，重新开始整理思绪的时候。
徐年年反而先开口说话了。
“我们不是亲姐弟。”她说道，“我是小时候爸妈领养来的，你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咱们就可以下楼问他们。”
很显然，在徐年年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徐行明显并不是很抗拒她的亲吻，甚至刚才还偷偷动嘴了呢，不是她一个人在动。
这说明徐行就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煎熬和难以抉择。
那徐年年自然是直至问题核心，甚至还继续补充道：“我可没骗你啊，也不是临时瞎编的，咱们大可以立马下去找他们对质。”
“我从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那时候老妈刚怀上岁岁，我是偷听到的。”
小学的时候……
徐行听到这个答案，面上有些发愣。
虽说他重生而来，上辈子早已知道，徐年年不是叔叔婶婶的亲生女儿。
而且在大四毕业的那一年，徐年年因为相亲的事情跟叔叔婶婶摊牌后，两边就彻底决裂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徐年年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亲生，而是被领养的了。
这么说来，从小学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上了初中，高中，大学，这么多年下来，徐年年就一直在心里藏着这个秘密……
“嗯，不用下楼，我相信你。”徐行抿了抿嘴，在心里慢慢消化这个消息，“但是，这跟你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只有你才是那个最特别的人啊。”
徐年年捧着徐行的脸，长发从两侧垂落下来，落在徐行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在徐年年的世界里，长辈们明显都是知道她被领养这回事的。
唯独徐行，和他们都不一样。
“不是还有岁岁吗……”徐行有点嘴贱的提了一句。
徐年年听到这个，顿时笑了一下，手掌抚摸着徐行的侧脸，轻柔的说道：
“我就是想给你留个种，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也好，也总比领养来的要好。”
“本来我都不抱希望了，结果还是老天爷开眼，让我给怀上了。”
“只是可惜了，年年领养的早了，早知道会怀孕的话……”
“这个……是老妈的原话哦。”
徐年年脸上微笑着，看不出什么悲伤的表情。
但徐行很难想象，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在偷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后，心里该会是怎样的滋味。
“其实……叔叔婶婶还是很爱你的……”徐行嘴唇蠕动了几下，勉强帮着叔叔婶婶说了两句。
徐年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啊，老爸老妈都很爱我，如果不是他们领养我，我也未必就能有现在的生活。”
“哪怕岁岁出生后，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宠爱的重心在偏移，但我只是一个领养来的孩子，又有什么可执着和追求的呢。”
“但是只有你，对我和对岁岁是一样好的。”
“甚至有时候会更亲近我一点。”
徐行：“……”
他听着徐年年说的话，心中既心疼又有点哭笑不得，有点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总不能只是因为这样就……”
“就足够了啊。”徐年年重新低下脑袋，额头对着额头，眨着眼睛时，她修长的睫毛就能跟徐行的眼睫毛碰到一起，“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怎么也忍不住的喜欢你。”
徐年年像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扉，那些原本在平常日子里的相处过程中，怎么也不可能开口说出来的话，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她全都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而且似乎是生怕徐行会拒绝她一样，每说一句，她就要亲一口徐行。
仿佛要把前面十几年憋着的情愫，都在这一刻传递到徐行心里。
这样一个女孩子坐在自己身上献上香吻，是个男人就受不了。
但徐行这次总算还保有理智，重新按住徐年年的肩膀后，脸色认真，眼神深处带着挣扎：“年年姐，有一件事情，我也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徐年年都已经把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分享给了他，那他也不能再继续有所隐瞒下去。
如今走到这一地步，再不跟徐年年摊牌的话，徐行很难想象接下去该怎么同时面对徐年年和颜池醋两个女孩子。
总不能真让他脚踏两条船吧？
虽说对他而言，这个提议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就他目前的情况，单纯说经济实力，养两个老婆也完全撑得住。
但……问题的关键显然不在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徐行当然愿意给予颜池醋和徐年年最好的生活和最大的爱意。
但他只是一个人，又不会分身术。
两个都要的情况下，就注定了会同时伤害到两个人。
可是只能选择一个的情况下，又必定会更深刻的伤害到另外一个人。
不管怎么选择，都不是徐行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看着徐年年露出担忧和躲避的神色，双手紧张的攥着他的衣服，徐行用力抿着嘴唇，已经挤到喉咙里的话，却像是卡在那里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不先别说了，你再好好想想？”徐年年很害怕徐行是在想怎么拒绝自己，咬着嘴唇，眼睛里已然起了雾气。
早知道今天就不该这么鲁莽，不该这么贪心的。
暴露了这么多事情后，都没给两人有进退的余地。
徐年年现在就是很后悔。
虽然把内心深处藏了十几年的事情全盘托出，让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感，仿佛终于卸下了肩膀上承载了十几年的重担一样。
可在卸下重担的同时，也意味着她即将要面临来自徐行的审判。
徐行对于她这个名义上的堂姐的感情，到底是能够接受还是不能……
徐年年惴惴不安的看着徐行，却又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只敢把自己的目光落在被她亲的十分红润的嘴唇上。
但是转念一想，徐年年又觉得，不应该把主动权让渡到徐行手中。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难道徐行拒绝了自己，自己就会直接主动的放弃吗？
想到这里，没等徐行说出话来，徐年年就已经直勾勾的看向了徐行的眼睛，认真直率的问道：“你先别说，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抛开别的一切外部因素不谈，单纯只谈你对我的感觉，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面对这个问题，徐行张了张嘴。
如果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徐行虽然跟徐年年关系很要好，但怎么也不至于涉及到男女之情的层面上来。
可眼下的徐行，是经历了后来很多年与徐年年的相处，接受了徐年年非亲生无血缘关系的设定，最后在奔三的关头重生而来，再一次与眼前的徐年年一路相处过来的徐行。
这两者明显有着本质区别。
要说徐行对徐年年没有任何掺杂着其他东西的感情，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女生，徐行怎么也不至于两次都被人捏住把柄。
但是。
“年年姐。”徐行眼神暗淡，内心抱着不想辜负她心意的念头，却终究只能如此说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