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冰冷
我没有名字，也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
人性的阴险与恶意滋养着我的灵魂，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只在乎自身利益，将阴暗与残忍隐藏在面具之下，年少的人无力反抗，成熟的人狼狈为奸。
在遇到她之前，好像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我与几十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被圈养在阴暗的巷子里，忍受着腥臭与恶病的折磨，他们对我们拳打脚踢，更有甚者，被挑断脚筋，割去舌头，跪在路边，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乞讨两银、三金。没有人能够逃离，我们身上都被烙印下了魔法。
我大概是他们其中最大的一个，偷过的东西是最多的，即便如此，我的处境也和他们相差不大，只不过时间久了，疼痛变为常态，自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只偷那些贵族的钱包，从他们身上窃取金银珠宝，首饰，耳环，甚至是那些做工精细，价值不菲的象征“财富”与“权利”的折扇，每一次，无一例外的，我满载而归，而遭了盗窃的他们也无一例外的失了那一层所谓的贵族风范，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我，当然这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我确实做了。
我从远处听到他们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中央破口大骂，祈求怜悯一切的上帝惩治像我这样的魔鬼，将我们打入地狱遭受永世折磨。
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有关“上帝”，“魔鬼”与“炼狱”，可我并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或者说，就算祂真的存在，也一定是世界上最恶毒、自私的家伙，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令我作呕的世界，若祂真的怜悯众生，世界上又为何到处都是像我一样的人？
原本我曾以为，这样的生活将会持续到我生命的尽头，但我错了，因为命运总会在出其不意之时给人当头一棒，人族与血族开战了，在这种明显的力量差距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将越来越多像我这样的人投入到战场，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呵，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我们面对的可是一群以饮血为乐的怪物，怎么可能有改变结局的能力。
原本我是不需要去最前沿的“炼狱”的，掌控我们的那个头目可不会放过我这个棵能让他无忧无虑一生的摇钱树，不过他的运气可不怎么好，前来征兵的人里有几位身份显赫的贵族，其中一位贵族夫人认出了我......
她当然有为她被偷的那件最廉价珠宝报仇的能力，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当时那个眼神，凶狠、恶毒、怨恨又有几分戏谑，他们将我拖了出来，我蜷缩着供他们殴打，隐约间，我能听到他们之间冷淡的交谈声。
“布鲁诺，这就是你那棵“无所不能”的摇钱树？可惜他的眼睛是瞎的啊，我那件最名贵的首饰就是他偷的...他是你的，你说吧，该怎么办？”
“怎...怎么办...额...夫人......”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就替你说了，之后你的利益所得要多分两成给我，还有，我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
他们似乎交谈了很长时间，不过我早已昏迷，也听不出什么，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身在一片满是伤病的军营之中，他们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浑身干瘪如枯树皮般，似被抽干了全身血液，我想这就会是我将来的模样。
又一群伤兵被用担架抬了进来，他们的情况显然更糟，缺胳膊少腿的，太平常了，在战场上成功斩杀一位血族往往需要付出四到五人的代价，这还只是在面对低等吸血鬼的时候，不过在我真正登上那片尸横遍野、血流如注的炼狱的时候，我才发现，杀戮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难。
每一只吸血鬼的再生能力是很强，但只要将剑对准他们的脖颈斩下，他们也就真正迎来了死亡，呼吸着腥臭的空气，在尸体堆叠成的崎岖地貌上挥剑竟然成了我为数不多感到“畅快”活着的时刻，一个...两个...三个......
任何事都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如果我会魔法的话，我应该能在灵魂的归处里铺满灵魂，可惜我杀得不够多，而且也没有死，如果能再选一次的话，我多么希望那时的我能彻底消失掉。
那些吸血鬼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他们将我带回血之都囚禁在阴暗的地牢之中，用尖刀划开我的皮肉，贪婪地饮下流入酒杯中的血，真恶心，就跟那些喜欢喝红酒摇杯子的贵族一样令我作呕，不过折磨却没有持续太久。
那一日，我看到那群浑身冰冷如死尸的家伙像往常一样进入地牢，脸上却没有往日那般饮血的欲望，有的只有抱怨和恶毒，原来他们的女王为了给她的女儿准备足够的鲜血，削减了吸血鬼的“血食”，甚至贵族阶层也受到了牵连，呵，多么愚蠢的决定，不过与我没什么关系，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监牢里的所有人类都被他们带了出去，我们被用一条银色的锁链穿成一串，在阳光下曝晒着朝另一个大门走去，而他们手拿着满是尖刺的鞭子，躲在阴影之中戏谑地耀武扬威，真令人厌烦，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臭虫。
咣————
沉重的石门开启后，里面刺鼻的腥臭和冰冷的寒意如同一头恶犬般朝我扑来，我明明早已习惯这些，可竟不自觉感到恶心干呕，真是糟透了。
命运真的很奇妙，我们排队一个个走进去，我是最后一个，前面那些被折磨了那么久竟然还有恐惧的活力，真让人唏嘘，这么多人里，最想死的人没有死，最想活得人活不过。
就在我靠近门扉的时候，那个举着银斧头的守卫一斧子劈下，剪断了我的锁链，那个地牢里的头头愤怒地找他理论。
“文森特，你在干什么？！违抗女皇大人的命令？！”
“不，丽雅殿下需要的血已经足够了...”
“就...就多出一个来？！”
“那这个奴隶怎么处置？关回牢里？！就，一个......”
“不用，女皇殿下嘱托过，大公主殿下也需要一个......”
“你是说爱丽丝？！那个讨厌喝血的家伙，文森特，给她还不如给一条狗，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是女皇殿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