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一时间，空气静得连落根针都能听得见。
钟之羽站直了身体，背对着众人，偷偷对阮娇娇眨了眨左眼。
阮娇娇嘴角抽搐了几下，到底是没浪费钟之羽造起的架势。
她在前台惊恐的目光中走到她面前，再度问：
“你叫什么名字，工牌呢？”
“我、我——”
前台哆嗦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手抖得几乎戴不上工牌，额头全是冷汗。
倒霉死了！
谁知道眼前这个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
她完蛋了！
绝望之情笼上心头，只见楼上噔噔噔跑下来一个人。
短发干练的女人先是跑到钟之羽和阮娇娇面前鞠了个躬，随后问前台：
“吴菲，怎么回事？”
吴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阮娇娇替她回答：“上班时间玩手机，对客人出言侮辱，以貌取人。”
女人先是看了看钟之羽：“钟董，这位小姐是您的客人吗？”
钟之羽眉头微挑。
女人又冲阮娇娇鞠了一躬：“抱歉女士，我会加强对员工沟通能力的培训，您看扣三个月绩效，这个惩罚可以吗？”
沟通能力？
阮娇娇唇角勾起：这不是变相地认可前台的歧视，只是觉得她不该说出来吗？
她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我的建议是，辞职。”
女人直接冲着钟之羽道：“钟董，按照规定，没有预约无法放行。吴菲遵守了公司的规章制度，您看能不能让您的客人网开一面呢？”
阮娇娇这下明白了，感情她把她当成钟之羽无理取闹的小女朋友了！
钟之羽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的小心思，脸色冷了下来：
“秦晚，我知道你想保护下属，但规定就是规定，单上班时间玩手机这一条，就足以开除她了。”
说完看着阮娇娇，“是吧？董事长？”
董事长？
秦晚的脸色也变了，青白交加，最后干脆利落地给吴菲办了辞退手续。
阮娇娇带头往办公室走：“叫所有人来开会，把今年的财务报表拿来，我要看。”
秦晚：“董事长，一年的财务报表太多了，我直接给您总结一份文档好了。”
阮娇娇斜了她一眼：“秦经理不用操心。”
然而说是开会，实际上阮娇娇在看报表，钟之羽在发呆，秦晚几乎主导了整个会议。
她言辞利落，思绪敏捷，不愧是销冠。
会议最后，秦晚问：“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
阮娇娇把报表往桌上一扔，揉了揉太阳穴：“公司业绩一年年后退，而上个月医院合同到期，却没有续约，为什么？”
秦晚：“公司的两条生产线，一条是针对女性的特效止痛药，一条是基础医疗设施，前者的盈利达到70%。而上个月，医院方要求我们让利0.2%才肯续约，所以经过钟董同意后，我方选择不再续约。”
“所以，为什么不写报告？”
秦晚愣了一下。
阮娇娇慢条斯理：“两种生产线的市场份额、其他医疗设施生产方的报价、是否有别的供货渠道，秦小姐身为总经理，应该考虑得比我更全面吧？”
其他部门的代表也纷纷直起身子，不敢散漫。
秦晚咬着唇：“我会尽快补上交给您。”
散会后，钟之羽跟着阮娇娇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你对秦晚也太严肃了吧，你们有仇？”
阮娇娇嗤笑：“恐怕是她看我不顺眼比较多。”
她打开电脑，熟练地敲击着键盘，数据如同流水般在屏幕上滚过。
光亮映照在她纯黑的瞳孔中，反衬着无机质的冷。
阮娇娇按下回车键，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台电脑屏幕亮起。
“元乔哥回来了？”
坐在电脑前的卷发少年发出一声惊呼，身旁的好友不明觉厉。
“小乔是谁？你的网恋对象？”
“屁！是一个黑客大佬！”
少年十指纷飞，抽空回答。
“三年前我认的师傅！结果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我还以为他惹了人被沉海了呢！”
嘴上毒舌，手上却发了一个猫猫喝奶的表情包。
【大佬贴贴！】
大佬高冷地回了四个字。
【有工作吗？】
好友忍不住吐槽：“这什么大佬，也太没逼格了吧？”
要知道真正有实力的黑客要么受雇于官方，要么干些见不得人的私活。
业务渠道被完全垄断，怎么可能满大街找工作？
“你懂什么。”
少年叹了口气，“五年前大佬在靶场一战成名，不知道有多少人招揽他，但是他就是匹孤狼，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靶场代指网络上的黑客平台，相当于一个小型社区。
黑客之间可以相互切磋，也可以悬赏无法攻破的代码。
五年前的靶场排行榜上，元乔始终牢牢占据第一名。
不过这几年来他销声匿迹，不应战也不发言，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位过去的第一名了。
想到这，他忍不住回复。
【大佬，你的第一名已经被一个叫K的家伙霸占了！只要你重回巅峰，还愁接不到委托？】
K？King？
阮娇娇：【我不方便以元乔的身份接单。如果有工作，记得介绍给我。】
【为什么啊大佬，你惹上谁了？说出来我替你摆平！】
少年眼巴巴盯着对话框，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恐怕此刻已经摇断了。
然而半晌后，他只等到了一句【无可奉告】。
友人乐了：“这世界上还有你薛少解决不了的事？不会是怕自己输给了K，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薛戚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工作的话，说不定还真有一个。”
他用手指卷着自己蜷曲的发梢，突然道：
“封哥不是说，b市新冒出了个名为‘潜龙’的组织吗，不如让大佬去探探虚实？”
他说干就干，一脸兴奋地抓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阮娇娇关闭对话框，又马不停蹄地编写了一个新程序。
公司收益比她想的要差，一年的净利润也就几千万。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远远不够。
钟之羽好奇：“这又是什么？”
阮娇娇托着腮，娇软的嗓音有些倦意。
“打广告。我之前的身份都不能用了，只能发展新客户。”
以前身为霍太太时，霍迟尧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她敞开吃了。
现在最粗的金大腿没了，她必须尽快攒下足够多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钟之羽靠着她的椅背，指尖自然而然地按上她的太阳穴，替她揉了下去。
因为俯视的角度，阮娇娇的脸小到不可思议。
巴掌大的脸庞，尖尖的下颚，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大而圆，却又显得消瘦。
长睫如同沉静的鸦羽，在眼睑投下密密的阴影。
白皙的皮肤掩不住眼下的微青，钟之羽放轻动作，不知不觉间想到了过去的事。
三年前，因为他的一时失察，阮娇娇在A市被人绑架。
绑匪没有任何要求，而他却因为阮娇娇的一句“不能报警”束手束脚，为了找她几乎将A市翻了个遍。
三天后，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阮娇娇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紧接着，她就宣布了要结婚的消息。
和一个他从未见过，名字却如雷贯耳的男人。
霍迟尧。
纵使阮娇娇口口声声说她嫁给霍迟尧只是为了庇护、为了钱，可他纵游情场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眼底的甜蜜？
他认识了她五年，陪在她身边五年，可她的事，他却知之甚少。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再不说出口，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了。
“小阮阮。”
钟之羽轻声问，
“你为什么这么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