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对这种黑暗还是很有归属感的,并没有什么不适,师青玄见此放下心来,走到贺玄身旁,打定主意跟着他。
贺玄慢慢的往里走,不疾不徐,像是在欣赏游玩一般,悠闲又文雅。丝毫不像是要历经破铜炉重任之人。
里面越来越热,师青玄都感觉自己要被蒸熟了,不停的抹汗,贺玄倒像是察觉不到一般,悠然自得,闲庭漫步。
慢慢的走到了铜炉中心,师青玄整个人都脱力了,看着贺玄停下来立即坐到了地上。
但是,贺玄就那么一动不动,直直的看向黑暗。师青玄心觉怪异,入眼处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贺玄突然点了一盏掌心焰,照亮大半个铜炉,光亮正好照射到那一尊石像上,师青玄看过去,魂都要吓出来了。
那是太子殿下的石像,这铜炉里竟然也有,师青玄一脸凝重,怎么会?他现在半边身子都麻了。这里怎么这么诡异呢?
贺玄倒是不意外的上前看了看,转身看向那热气腾腾还在喷涌沸腾的岩浆。
炉内温度在渐渐升高,师青玄也是一脸的凝重,还夹杂着几分好奇,铜炉,是怎么破的呢?
贺玄面无惧色的看完之后,打坐入定了。
师青玄坐到贺玄身旁,用扇子扇风,想要减轻自己的热度,倒是贺玄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依旧在入定修行。
师青玄深觉自己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就不会这么热了。
他扇子缓缓扇子,眼珠一转,狡黠的笑了笑,起身正坐在贺玄面前,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嗯,黑发玄衣,淡红色的薄唇,低眉颔首,倒是掩去了冷意和杀意,柔和了不少,俊美异常,修长挺拔的身材,给人安全感。现在安安静静的模样真是惹人欢喜。
师青玄看着看着涨红了脸,还此地无银三百两掩饰性的用力扇着扇子,责怪炉内太热。
贺玄睁开眼睛,坚定又恣意,炉内都是森森鬼气,师青玄几乎看不清贺玄的脸。
贺玄把鬼气聚集在自己手中,就这样直击炉鼎,第一次没破开,贺玄冷淡的呵了一声,森森鬼气更加浓郁,贺玄飞身而上,直直破开了铜炉。
师青玄跟着贺玄出了铜炉,霎时火光漫天,炙热异常,师青玄回头,竟是岩浆从炉口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铜炉周围,还在向更远处溢去。铜炉在炎炎火光中渐行渐远。
铜炉破,一绝出。
三界震动。
而贺玄抛下身后所有,一人孤身前往了黑水鬼蜮,世间传说,因鬼王入鬼蜮,再没见过,对贺玄的描述甚少,毕竟没有一个真正见过他。但,既能从铜炉那灭鬼绝境出来之鬼,定然也是强大异常的。加之入鬼蜮者皆沉于海底,无一生还。故,天上人间尊称为黑水沉舟——玄鬼。
师青玄对海可谓不熟悉,他哥哥是水师,掌管这海上来玩,香火特别旺盛,毕竟但凡要出海的人出海之前都会特意去水庙拜拜,保佑他们不遇到大风大浪,平安到达海岸。
但是,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随处可见的食人鱼,还有飘在海面上的森森白骨,这要是不小心落入此处,可谓是插翅难飞,不沉下去,就这些虎视眈眈的食人鱼,也得好一番折腾。
贺玄运起鬼气,杀了些食人鱼,那活着的鱼像杀疯了一样疯狂抢食着那死鱼,场面之疯狂,让师青玄为之一振。
贺玄淡淡的看着周围的死鱼被抢食完毕,方才往更远处掠去。
这一处风景倒是不错,两岸青山,花开两岸,如果忽视掉水里那森森白骨,确实是人间仙境,绝美至极。
贺玄飞身至水上,伸手一抓,那白骨就落入贺玄的手里。
师青玄不知贺玄这是何意,也上前细细的观察起来,这不是~龙骨吗!!!
传说中存在的上古神龙,到现在都灭绝了,至少再没听说过有龙出世,没想到在黑水鬼蜮竟能见到,节节龙骨遥遥呼应,在贺玄手里组成了一根完整的龙脊。白光泛起,杀意凛然,让万物臣服的气势铺面而来,师青玄都有些拿不住扇子,然,贺玄连脸色都未曾变过半分,修身立在半空,玄衣墨发,猎猎随风,手里执起一根流光泛白,气势磅礴的龙脊,像极了九天的神明。
贺玄像是对其极感兴趣,拿着手里上下看着,爱惜的执在手里,另一只手从龙脊上端慢慢摸至下端,像是对待稀世之宝,师青玄还以为贺玄会把龙脊带走,作为自己的本命武器。
然,贺玄直直的把他抛下水里,转身消失在原地。
师青玄:!!!
贺玄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水域,这一次,他没有在水面停住,而是扎进了海里,瞬间消失在海面上,师青玄大惊,立马跟着进去。
里面不是师青玄想的无边无际的海水,而是一个岛,隔绝外界。
岛上绿茵环绕,一片生机勃勃。
穿过树林往里走,一座琼楼阁宇坐落于前,府邸大气宽阔,可见一斑的奢靡。进入府邸,假山池塘无一不少,白宇玉石镶嵌于屋柱上。寝室里那六尺的白玉床上锦被玉枕,流光纱帘,透过窗就可以看到院中迎风招展的桃花树,许是太久没人打理了,院中落了满地的桃花,连窗内都飘散着粉红衬人的朵朵桃花。
原先的主人倒是极会享受,如今铜炉开可谓是鬼界的大换血,他霸领了黑水鬼蜮,与花城的鬼市互不干涉,两鬼王倒是异常和谐,鬼界也维持着这微妙的平衡。
甚至六界还有打赌贺玄与花城何时会打起来的,以下注的比率来看,花城的赢面更大,但是两人和谐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倒是令无数人垂泪,毕竟他们也想见识一下新鬼王的实力。
师青玄倒是觉得贺玄和花城打起来也不见得会输,不过贺玄一向低调,无人见过他真容,更没人见过他出手。不过,能让铜炉闭炉的鬼,其实力可见一斑。
贺玄看着白宇辉煌的府邸,依旧是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容。
他慢慢踱步到院里,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桃花,看了半息,移开目光,幽深难测的看向远方,那是他哥哥所在的方向。
师青玄的心揪着疼,如此深仇大恨,怕是难以终结了。
贺玄站了半晌,才移开目光,走到大堂,拿了几个精致的白玉盒子,把他父母妻妹的骨灰小心翼翼又十分虔诚的放到盒子里。
有到林中砍了几块树木,独自在院中雕刻其木碑,一笔一划皆是歉意与不舍,一字一句都是悔恨和执念。师青玄站在桃树下,就那么凝视着贺玄孤寂寥落的身影,满腔悔恨和歉意压制不住的涌上来,他承受不住似的捂着疼痛的心脏,缓缓的跪下来,垂着头,不知不觉湿了眼眶,一滴一滴的泪水滴落在庭院中,湿了青石板。
一夜,贺玄才终于雕刻好,他起身进了大堂,把骨灰盒和木碑恭恭敬敬的放到祭台上,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师青玄也与贺玄一同跪下,磕了三个头。贺玄举指发誓:“爹娘,妹妹,你们安息吧,我一定会让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师青玄心下泛起难言的酸涩,他心疼的看着贺玄坚定的侧颜,想,出去,我把命给你。
贺玄收拾好了心情,站起来点了香,道:“爹娘你们先在这里委屈一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不久就回来了。”
说完消失在大厅中,师青玄抹了一下脸,操控着风师扇追了上去。
鬼市,花城正在清理整顿鬼市。这次铜炉山开解决了许多心怀不轨的鬼,不少鬼力强大的鬼也都纷纷魂散铜炉山。现在的小鬼都不足为惧,花城也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鬼市外鬼界的其他地方纷纷开始抢地盘之争,花城也无兴致,只要不犯到他这里,他就不会管。
贺玄来就看到花城在画画,不出所料,太子悦神图。师青玄看着画,汗毛直立,太子殿下好像玩不过花城啊,花城这些心思昭然若揭,段位还高,太子殿下那般单纯清风的人怕是招架不住啊。他想想平时见到太子殿下时花城看谢怜的深情以及太子殿下纵容的姿态,这太明显了,太子殿下就这样被花城这个居心不良的鬼给拐了。
!!!
花城对贺玄的到来倒是毫不意外,也不避讳贺玄,可以说,花城刻意让贺玄进来的。
花城:“你都看到了。”
语气肯定,贺玄也不瞒,点头道:“嗯。”
花城:“我与你不同,你的事我帮也是因为他。”
贺玄不解。
花城:“我找了他几百年了,天上人间,我再没见过他,不过,我想,我会找到的。”
贺玄:“你想要我做什么?”
花城不答反问:“你想如何报仇?”
贺玄寒声道:“我要他们挫骨扬灰。”
花城道:“那你可以直接去报仇了,又何必来找我?现在以你的实力,师无渡不是你的对手。”
贺玄:“我知道,不过,我不喜欢让他们就这样毫无负担毫无忏悔之意的死去,我要让他们体验什么叫无能为力,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绝望无助,当是很精彩吧。我要让他们欠我的,一点一滴的加倍讨要回来。”
花城:“师青玄身边有一个玩得极好的朋友,地师明仪,师青玄性格开朗,极好交朋友,又出手大方,极好骗的。你若是假扮地师,不成问题。不过,天界你看着,有什么重要变故我都要知道。”他放下笔,拿起画柔和宠溺的看看道:“特别要盯着君吾,我总觉得,他不一般。”
贺玄有些错愕,他还以为是找寻谢怜。
花城看出他的疑惑,道:“我的太子殿下,我亲自寻。”
贺玄点点头。
出了鬼市,贺玄直往天界而去。一路上都无人察觉。
师青玄眼睁睁的看着贺玄去了下天庭,变成了一个不知是谁的随侍的路人。周身鬼气被掩去,变成了淡淡的仙气。
师青玄再次感叹鬼王的强大,天上地下都没人能发现,要不是他亲眼见证了,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紧接着,贺玄走近了一座仙殿,师青玄看着裴字模样的牌匾,不禁感慨道一句“孽缘。”
他和裴铭真是天生气场不和。
果然,不出所料,看门的护卫什么都没发现,贺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裴仙殿里。
不过,什么都没发生,贺玄佯装有事,师青玄跟着贺玄把仙殿逛了个遍。
然后,贺玄走到一座假山后隐藏下来,一只手上下翻动,瞬间变成的随侍就变成了傀儡一样的站立着,呆滞空洞的看着师青玄。
师青玄抖抖,后背有些发凉。
随后,贺玄一身玄衣现身,在那个傀儡眉心一点,那傀儡瞬间活了起来,有了动作,身体不再那么僵硬,眼珠转动起来,有了神采。
贺玄似乎还是有些不满,低头暗自思忖,片刻后又捏起一诀往傀儡心头一点,傀儡浑身绽放着仙气,又慢慢隐去,只留下淡淡的仙气缭绕,出去不会出众,也不会被发现。
贺玄似乎是满意了,淡淡的点点头,转瞬,身形消失在仙气缭绕的下天庭。
师青玄对于贺玄突然的消失已经习以为常了,瞬间挥动着风师扇跟了上去,却比之前更艰难。
到了上天庭,师青玄弯下腰扇着扇子,累死了。
贺玄显然不熟悉上天庭,左右看了看,施法隐去身形,那淡淡的鬼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刚刚清浅的鬼气是错觉一般。师青玄马上鼓掌,太牛了,他忍不住崇拜起贺玄了,他真是无所不能啊。
师青玄就这般百无聊赖的跟着贺玄走遍了他闭着眼睛都能轻而易举走遍的路。
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是和贺玄一起走,哪怕贺玄看不见他,听不见他说什么想什么,不过没有关系,至少,他陪着贺玄走过了他的一生,不知是赔罪,还是其他更多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