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有手段很难验证，人类熟知的能量体系在没有法力保护的情况下，能否在空洞中运转。人类熟知的能量大多需要载体，电能一般要靠载流子传递，化学能需要结合键的概率云储存……且不说能量本身就是一种物质，单说作为能量依存的狭义物质，在空洞可以崩解物质的特性中，难道能独善其身吗？
纯粹的能量流，这种玩意还真得到灵气复苏之后找。修仙者体内的法力就是标准的能量流，这玩意能以场的形式叠加，还能在相互作用不明的情况下随心所欲地调整，使得将其纳入现有物理体系的尝试，总像是生活在三维空间的人尝试窥探四维世界的规律一样。
盲人摸象好歹还是在同一个空间进行的，在三维窥探四维，谁做得到啊。
李俭回忆自己所能想到的能量形式，其中最靠近没有狭义物质载体形式的东西，往往是一堆代表相互作用的场。这玩意搞不出来，跳过。
场搞不出来，那就只能在粒子里找最“不物质”的粒子。
这倒是简单，最不物质的粒子，去找最没有质量的粒子即可。这玩意在快子以下算是被大量科普推广了，尤其是在初中生里头，随便拉个人过来，问他没有质量的粒子是什么，八九成答上来“光子”。
光子本身就是能量，还有粒子性，容易制造，确实是现在就能掏出来验证的东西。
李俭回忆着过去看到的景象，立刻意识到有何不妥。
修仙者在空洞内的可见度只有三四千米，先前测试时，还以为是空洞内有什么特殊物质降低了能见度，这才没将其单独看做重要信息。
现在想来，空洞内如果只有逐渐降低浓度的空气存在吸光率，那么修仙者凭什么在空洞内只能看见三四千米内的光线？
一群修仙者的视力难道还比不上灵气复苏前的人类？
修仙者难道会看不见四千米外在黑暗中举起的火把？
战士们在空洞中自行发光，各自采取的光通量起码上千流明，看不清光点也就罢了，看不见光点不是开玩笑吗？
李俭心中震撼，急忙叫来与自己最近的人族战士，请他用头灯照射自己的摄像头。
第一次照射，距离十米；第二次照射，距离二十米；第三次照射，距离五十米；第四次照射，距离一百米。
计算摄像头得到头灯照射强度，归一化，对距离做对数曲线，与产品验收的空气中随距离衰减曲线比对，果然发现空洞内头灯照射衰减曲线比验收曲线更低。
光子在空洞内也是物质！光子也会被崩解！
在空洞内崩解的光子显然没能转化成任何人类所能理解的能量形式，质能守恒规律在空洞内失效，这是空洞更基本的属性之一！
在空洞中，能量和物质同时消失。这玩意的阴毒之处压根不是流于表面的阴风，而是它能够让一切归于“无”的特性！
只要这玩意还存在一天，原世界的物质和能量就会被其不断吞噬，而看空洞内甚至连空间权能和纳戒也不能动用的情形，李俭有理由猜测，哪怕是时空，在空洞内也会消亡。
会做出这样的猜测着实没什么困难，虽然证明四大相互作用的统一难度登峰造极，但目前的时空观普遍接受“物质与时空可以统一”的解释。如果空洞能够让物质和能量不再守恒，归于无，那么与物质统一的时空自然也会被它崩解。
这玩意比黑洞可怕多了。黑洞吞东西好歹遵循质能守恒，就算把整个宇宙都吞了，无非是生命不存在了，但宇宙尚在；空洞要是持续存在，那连宇宙都没了，连时间上的庞加莱回归都不能让生命重现——因为空洞连时空的平移对称性都不管不顾，只是一味归零。
“糟了，我们对空洞的警戒还是不够高！”李俭心中痛愤，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该死的运气，怎么会碰到这么麻烦的东西。
灵气复苏后的剧本不该是万族相争吗？人族才是天道选定的万族公敌啊，按照剧本走向，人族的坏结局应该是打不过万族，被万族奴役消灭，迎来第二纪元失败；好结局应该是运用计谋智略、提升实力，强压万族成为第二纪元的胜者，延续第一纪元荣光。
如果自己是主角，难道人类不应该和万族展开拉锯战，一步步提升境界，你追我赶，发掘上个纪元留下的诸多秘密，在最终成圣成仙的时候，以各种狂拽酷炫的手段拼个高下，让诸天万界确认人族在第二纪元的胜利吗？
所谓的第二纪元万族相争，难道不应该是万族在天道注视下的斗兽场？
无论哪个结局，对天道来说，都该是斗兽场里的猫猫狗狗打打闹闹，由祂为最终胜者给予获胜奖励。
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么一个，连时空物质能量都能吞灭的空洞？
他妈的，这玩意是斗兽场里的动物能够解决的吗？
李俭热血上脑，只觉得血压都高了不止一筹。
百米外的战士发来通信，询问他是否需要继续实验。
李俭看着眼前信息，机械地回复感谢，请他归队。
远征军正在收拢，这些优秀的战士相当擅长熟悉环境，即使过去没有在低气压、无重力环境下不使用空间权能的经验，他们还是很快就重新集结起来，恢复架构。
风雅注意到李俭刚才指示战士配合实验的一系列动作，它深知李俭不是个会闲的蛋疼让手下战士朝自己打光的家伙。虎妖在空洞的黑暗中扑腾四肢，用法力将低密度气体送向身后，在一圈法术火光中抵近李俭：“李俭，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确实有新发现，空洞的情况可能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糟。”
李俭想了想，把空洞可能会吞噬所有物质将世界归于虚无的猜想和证据，尽可能刨去过于复杂的人类科学名词，说与风雅。
虽然风雅基本没能听懂其中关于物质和时空相统一的部分，但它起码能明白李俭所说的“空间权能不能用”“纳戒空间打不开”“修仙者不应该在三四千米外就看不到光点”是什么意思。
如果李俭能把这些内容串联在一块，以“空洞能吞噬所有物质”全部解释，那它也只能选择相信。
没办法，风雅找不到这套理论的漏洞，也不能举出反例。无论如何，现在处理空洞都要求快，既然李俭能解释，自己还反对不了，那就只能接受了。
在一人一虎说话时，其余妖兽首领好奇对话内容，凑了过来，却听见李俭说空洞会吞噬一切，而风雅低头默认，心中惶恐。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
在一开始，镇魔碑填充地块只不过是一片刚打下来没什么产出的封印地，对大族首领来说，不过是自家的封印地储备又增加了。
挖开镇魔碑后，虽然空洞和怪物都让首领们吓了一跳，但也不过是“出现了比魔族更恶心的东西，大家要认真对待”。
今天的情况急转直下，先是空洞恶化，同盟要做好准备应对层出不穷的恶心怪物；再是阴风吹拂扩大，本族领地将会泡在阴风内受尽折磨；接着是外部妖兽威逼边境，眼瞅着要趁空洞危机在同盟身上大撕一块肉。
最终，怎么沦落到，空洞会把一切归于无，让族群都不能再存在的地步了？
“我其实更好奇你们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看样子还能。”外头的气压已经低到对声音传播有些危险的程度，李俭注意到几头妖兽首领相比过去离得更近，才能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这也是气压下降带来的效果吗？”黑承情绪低落，它和大多数妖兽首领一样，认为同盟在空洞的基本属性面前无能为力。
“不确定。气压下降确实会导致声音传播效果变差，但它不应该对声强有这么明显的衰弱效果，或许就连声音波动的能量，都被空洞伺机崩解了。”李俭十分严肃。
一旦发觉空洞存在崩解物质和能量的能力，几乎所有现象都能得到解释，唯独法力和灵机相关不行。
法力能够保护物品不崩解，而有明确灵机结构的灵材进入空洞也不会崩解。空洞将一切归于无的能力只在这二者失效，或许这才是解决空洞危机的出路。
“可法力和灵材不会坏。”温坚也意识到这一点。
“是的。而且我注意到，先前形成封印的，还是某种阵法。虽然阵法我们没法在短时间内破译，但如果我们只是用灵材做一个能够覆盖空洞界面的盖子，连上镇魔碑，阵法和灵材共同作用，是不是能够让空洞效果无法施展？”李俭顺着思路一路前行，越说越觉得有门。
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既然法力和灵材可能是解决空洞危机的出路，为何不倾尽全力一试？
反正外头的妖兽势力已经威逼边境，空洞本身还可能吞噬一切，不拼肯定得死，拼了还能求活。
妈的，拼了！